察觉到皇帝通身的低气压,他迅速改口:“父皇,儿臣不知,求父皇解答。”
皇帝都气笑了:“何不继续说下去?因为你是嫡次子?小五啊,史书上有多少太子,当真是立嫡立长的?”
“你要知道,朕选你为储君,就说明了一件事。”
“在朕的所有儿子当中,你是最合适的那一个。”
“一位合适、优秀的储君,未来的帝王,你觉得他会愚钝、不聪慧吗?”皇帝反问道。
太子脸都红了:“不会……”
他忙低下头,诚恳道:“父皇,儿臣知错。儿臣往后定然爱惜身体,不负父皇所望。”
皇帝这才满意地点头。
“好了,朕还有公务要去忙,你就好生休息着,先将病养好。”他站起身,朝太子伸手:“书给朕。”
太子将书从被子里拿出来,交到他手上。又在皇帝的监视下脱去外衣,缩进被子里,后者才肯罢休。
“行了,朕先走了,你们好生照顾太子。”
“父皇慢走。”
目送皇帝和身后一串人全数离开,太子蜷缩在杯子里,傻笑了两声。
躺了一会儿后。
他再度爬起来,套上外衣,朝一旁的小太监招手:“去,将孤书房桌上,右手边的书拿来两本。”
小太监为难地看着他:“太子殿下,皇上……”
“孤让你去,你就去。”太子冷下脸。
他才十三岁,面容青涩,可眉眼间像极了皇帝,板下脸时不怒自威,已然有了老皇帝身上的三分气势。
小太监恭声应道:“是。”
一旁,太子的贴身宫女沛儿看着这一幕,待小太监出了门,也忍不住想劝:“殿下,这若是被皇上知道……”
“只要你们不说,没人会知道的。”
沛儿闭上嘴,这时才发现,少年储君一双眼中,写满了坚定:“正因父皇如此信任我、疼爱我,我更不能辜负他的厚望。”
“我明白了,殿下。”
沛儿沉默下来,望着小太监拿回书后,小太子抱着它,如痴如醉的模样。
入东宫之前,沛儿曾与敏妃宫中一位二等宫女关系不错。
听对方描述,她只觉得:连三皇子都过得这样潇洒快活,太子想必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等看到对方玩命苦学的样子,她便知晓了:这才是真正的储君,而非三皇子那样的纨绔草包。
可他才十三岁呀!
宫外的平民再怎么早熟,十三岁的小子,好歹也跳过草垛、爬过屋顶,踩在木板上荡过秋千。
而太子殿下,每日除了书,便还是书,再不就是皇帝分给他的,一些比较基础的公务。
——老皇帝再怎么赶,也只是在太子十一岁时,开始让他上朝听政。
如今皇帝恐怕时日……谁能来帮帮这个孩子呢?
时间一晃而过,已是初八。
会试连考九天,共分三场,每场三天两夜,分别于初九、十二、十五开始。
初八停了一天「讲课」,燕晨更是悠哉得没边,晚上照例早早入睡。
和他一样,整个客栈都陷入沉眠,养精蓄锐以待会试的到来。
只除了少数几个人。
这里面,就包括郑天俨。
他恰好房间住得偏,在最角落。
虽说其实即便不在这里,也没人会在这时候关心他几时休息。
但郑天俨点着灯,看着书,还是生出一种隐秘的欣喜。
睡吧睡吧,其他人睡得越早越好!
他多背一道题,届时排名就会多上涨一个名次,岂不乐哉!
郑天俨高兴地捧着本子,不时发出几道嘿嘿的笑声。
在他身后,郑表哥担忧地看着他。
他总觉得,表弟这次要翻车。
唉……劝也劝了,随他去吧。
初九,金鸡报晓。
燕晨难得起得早,但贡院外仍旧排起了长队,一夜之间城内涌出许多官兵,站在队伍两旁维持秩序。
燕晨打量了这些人几眼,便没再多看。
倒是队伍中有不少熟面孔,这些人纷纷跟他打招呼,引起了不少注意。
导致轮到燕晨时,检查官格外严格。
直到确认没什么问题,对方才肯放行,燕晨朝两人笑了一笑。
号房被一间间隔开,宛如密密麻麻的蜂窝格子,一间不到1.5平米,十分狭窄。
值得高兴的是,燕晨没有被分配到如厕附近。
燕灵川给的银两十分充足,大抵是他的「体虚」深入人心,不仅徐安费心每天搜刮食疗配方,要求客栈厨子照做。
那些受他恩惠的学子,也不时有人会拿出一些稀罕物,送给他。
燕晨补习不收银子,但这种以关心为由的礼物,却实在让「好为人师」的他心中高兴。
就好像栽种的果树,结下了丰硕的果实。
一高兴,燕晨的作答速度也开始起飞。
三天两夜的漫漫征途,他只写了一日。剩下的时间,不是在闭目养神,就是在闭目养神。
燕晨闭目养神了多久,号房外巡逻的人就盯着他看了多久。
“真奇怪。”巡逻的人中途休息,坐在不远处吃饭时,燕晨听到两人说:
“这两人,一个头一天睡,一个后两天睡,还都赶在这一排了。”
嗯?燕晨有些奇怪,不过没有放在心上。
直到十一号晚上,考场的人催他们速速离开,燕晨动作稍慢了一些。
出了贡院一回头,他便看到一对大大的熊猫眼。
头顶飘着小雪,徐安和耿明一同来接他,燕晨钻入伞底,才见到郑天俨的表哥从人堆中挤出来。
他看着郑天俨脸上的黑眼圈,便知道发生了什么。
人太多,天又冷,他们没有多说什么,安静地回到客栈。
燕晨沐浴完下楼,便见郑天俨一边喝着闷酒,被人围在中间。
所有人都在听他哭嚎:“我没答完……”
“初九进了号房,我便忍不住困意睡着了,睡了大半日,直到,直到快晚上才醒!”
齐树虽然同情他,但也很不能理解,这可是会试啊:“你怎么会睡着呢?”
郑天俨停顿片刻,哭丧着脸:“初八晚上,我打算最后温习一边,燕兄教过的策论,结果越看,越觉得自己了无希望……”
“我就,背了一整夜。”
齐树等人:“……”
见他们沉默下来,不再安慰他,郑天俨哭嚎得更大声了:“小二,小二呢?”
“快,给本公子再上一壶酒来……”
喝多了,郑天俨便耍起酒疯。
同住一家客栈的学子们,若说一开始还对他多用同情,等他开始扰民,就不耐烦了。
最后,郑表哥将人拉回去,灌醒酒汤去了。
燕晨早早就嫌吵,回了房间休息。
还有两场没考,郑天俨心态就崩成这样,多半是废了。
燕晨叹了口气,他可压根没打算过要教训郑天俨,最多多批评他两句。
毕竟,他是一个正直的人。
除了十一日晚这场小雪,之后的两场考试,都格外平静。
许是因为有燕晨一手带起的风气,这次会试中途病倒、发烧,被抬出去的人,比往年要少了不少。
为此,贡院特意上了份奏折,大谈特谈号房环境的改革。
皇帝将其暂时搁置。
会试三年一场,他满打满算,大概也只能再撑个一年多……
只能留给小五来抉择了。
不过,提案被搁置了,燕晨的名字,却再度进入到皇帝眼中。
一国之君日理万机,差点就将此人忘了。
算一算日子,杏榜也快要放了,皇帝便没急着过问对方的成绩。
会试结束后,考上了便是贡士,贡士中再取排名,前往参加殿试。
等待放榜的时间里,已有不少人确认自己此次无望,打道回府,准备等三年后再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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