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朝中跳得最欢的,一个是手握兵权的安武王,一个就是有右相支持的三皇子。
安武王手中兵力驻守边疆, 来不及阻止改制。
三皇子身后的右相、敏妃的母家, 一个个富得流油,是这次的主要针对目标。
比照这两家的产业, 皇帝联合众保皇党,和对方打起了价格战。
你卖什么, 我就把什么东西降价。
降得不多, 但就是永远比你便宜那么一点!
那客人会买谁的还用说?
半个月下来, 保皇党们甚至还小赚了一笔, 更是自信心膨胀。
官商们也不是吃素的, 发现有人捣乱后,有的噤若寒蝉,有的上头入套。
最大的那两家,更是大手笔,直接高价购买无数原材料,试图从根源解决问题。
而后——
五月初四,皇帝于早朝上,令人给众大臣一人发了一个小本本。
右相打开一看:改良商籍科举制度,商人从此入仕困难。提高部分商品税……
这,这些商品当中,很大一部分,都和他家铺子经营的有所重合。
右相目如铜铃,颤抖着一双老手。
他气得脖颈间老筋纵横,将写着改制细节的本子关上,又重新打开。
仔细看了半天,右相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
这哪里是要改制,分明满本都写着四个字是要「铲除异己」!①
右相直做深呼吸,朝中其他官员也都没好到哪里去。
很快,就有人扑通跪地,嚎啕着哭求:“皇上,您三思啊!!”
右相没有这么天真。
改制,若是寻常改制,皇上该先拿到朝中,与诸臣议论过后,才会慢慢施行。
如今这本子上,要素齐全,细节满满,皇帝老儿,很显然是铁了心要动刀子。
果然,面对头磕得砰砰响的大臣,老皇帝面不改色,令侍卫将其强制扶起,便宣布下朝。
方才还有人擦干净额头,已经准备好表演撞柱大法了。
皇帝这一走,戏台就垮了。
保皇党淡淡然各回各家,留下其余大臣面面相觑:咋办?
不等他们想出个一二三来。
这一连串法令,便如插了翅膀般飞遍了整个京城,并以恐怖的速度,往各地传播。
无论在哪个朝代,砍资本家的刀子,平民百姓只有拍手称快的份。
如今也是一样。
商税提高,许多商人可能会压制原材料价格。
而皇帝对此补充了条例:一旦某些原料价格涨跌超过一定数额,百姓可前往官府举报,举报有奖。
商籍从此仅能直接考童生,若是还想接着考取秀才,需通过专人考核,还得书院随机抽取夫子、同窗对其评价……
若有行贿作弊者,同样欢迎举报,举报有奖。
此外,商籍入仕虽被限制,但户口却有机会转为良籍,如,于某方面做出杰出贡献……
——这是燕晨给的方案:古时理工科落后,而商户比百姓更有闲钱来捣鼓这些玩意。
虽说天下乌鸦一般黑,但良心商贾也不算绝迹了,路不能堵得那么死嘛。
这一刀刀下来,对顶层官商而言,就好似在被施以凌迟酷刑。
关键是每一刀,都仿佛踩在他们的底线上大鹏展翅。
不管是提高的商税,还是并未关死的、通往上层的道路。
——当然,除了之前某些高价囤收原材料的人。
对此皇帝表示:还得是要感谢燕修撰的长姐。
没有她提供的那些数据,这刀子砍下的深度,肯定不会像是现在这么精准。
于是最后,改制的结果就成了:
顶层官商对着亏损的账本嚎啕大哭。
中层人员展望未来,惆怅不已。
下层该吃吃该喝喝,甚至不少人还从中得到了启发,开始尝试新的道路。
风波一连持续了大半个月。
几乎每日早朝,都有人想逼求皇帝收回成命。
然而几乎一生都安于守成的老皇帝,这次却格外固执。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他唯一给予回应的,只有一件事:“商籍科举制的改动,往后还会有所补充,如今只是试行。”
这也是燕晨一早就想好的:
与其担心商人会不会摸清楚规则后,行贿、作弊,不如早早打好隔段时间就微调一次的基础,让他们早日习惯这种灵活多变的制度。
简单来说,就是让他们想作弊,也不知道怎么作:)。
将这个消息补充放下去,也是为了让底层百姓们安心——与朝中各系官员的问题,关系不大。
这群官员更气了。
尤其是右相,他家中也是囤积商品原材料的一员,这次可是损失惨重。
好不容易缓解下来,正想给皇帝老儿找麻烦。
结果转天,刑部侍郎上书。
三皇子派的两位、安武王派的一位,共三位大臣被查出大肆贪腐、搜刮民脂。
皇帝既未勃然大怒,甚至连眉毛都没抬一下,火速下令抄家。
这要说他一早心里没数,其他人是不信的。
帝王施行了数十年的仁政,一朝露出凶戾的爪牙。
之前飘得忘乎所以的臣子们,方才知道什么叫后悔。
几只被用来儆猴的鸡人头落地,之前反对的大臣们顿时鸦雀无声,战战兢兢,唯恐下一个倒霉的就是自己。
如此,一个月过去。
新政已成定局,晨光普照大地。
这日,恰好是大朝会。
燕晨穿上官服,佩着牙牌,跟在一众臣子身后晃晃悠悠上朝。
鸿胪寺官员引着他们进殿。
皇帝坐在玄金色的龙椅之上,小太子在他身侧,两人皆着朝服。
百官行礼。
礼毕,皇帝先言:“朕感新政推行之不易,欲犒劳肱股之臣。”
右相暗骂一声,随百官点头应是。
于是老皇帝坐在龙椅上,开始一个个提拔官员。
燕晨干站着无趣,左右看看,没成想还跟一张熟悉的脸对上了视线。
石怀广站在不远处,刚受了封,被提拔进了刑部,喜出望外。
燕晨看到他时,他还下意识举起手,像是想打招呼,不过很快又按捺下去收回了手臂。
令燕晨意外的是,除了石怀广,还有一人也受了封赏。
顺远世子,常怀安。
他回忆片刻,方想起来:淮王同样手握兵权,品阶比安武王稍低,是保皇党。
常怀安身为淮王之子,这时候,表面上确实还站在太子这边。
又走了会儿神,很快,燕晨就听到了他的名字。
“翰林院修撰燕晨,封正二品太子少师……”
皇帝还没说完,众大臣就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在人群中寻找,哪一个是这位燕修撰?
修撰是从六品,一下子升成正二品的太子少师,这还得了??
要知道就连刑部侍郎,也就是从三品升到了二品!
这位翰林院修撰,又是何方神圣?
其他人还在找,魏惜棠可是就站在燕晨身后不远处。
他双目通红,气得恨不能当场喷火,瞪着燕晨的背影:姓燕的他凭什么?!
魏惜棠只能在心中无能狂怒,有的人则看得更为透彻一些。
皇帝提拔的这一波人,除了几个掩人耳目的混子,其他很显然,都是对这次改制做出了杰出贡献的人。
然而连刑部侍郎,都没那个姓燕的修撰,跳得高。
还能是为什么?
——殿试的策题还历历在目,燕晨的试卷也有不少人看过。
翰林院、礼部皆与皇帝关系亲近。
但其中也并非没有如魏惜棠这般的杂鱼,或是守不住秘密的大嘴巴。
燕晨的名字,很多人都有印象。
待他淡淡然从百官中走出来谢恩,想起来的人就更多了:
这位,不正是今年那以商户子之身,高中状元的新科状元郎?
前些日子那轰轰烈烈的抄家惨案,还历历在目,一时之间,竟无人上前打断皇帝。
燕晨谢完恩,回皇帝身旁朝他挤眉的小太子一笑,便走回队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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