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我和我的同伴吃过这种药,我们没有异常不代表别人也没有,青霉液就不是谁都使用的……”
“我们会征求病人的意见。”
医堂长回答得十分痛快。
“先小剂量使用,如果没问题再增加。他们的情况很不好,有一线生机总要试试,他们要是不同意我们也不会强求。”
其实他觉得冉七郎有点太过小心,那两名病人的情况就跟当初的大黄差不多,眼看就要扛不住了!
高烧不退意味着什么?在大蒜素出现以前只能靠天意靠命!可大蒜素也不是万能神药,它对某些高热并无明显的治疗效果,于是大家便又回到了之前无药可医的状态。
青霉液?太少了。
而且也很危险,有人用了直接死亡,大家都不敢轻易尝试。
青州医堂的这两位病人起热两天,已经出现了神志模糊,言语杂乱,不能辨人的症状。家属在家里把灵堂都搭好了,还有什么好顾虑的,且放手拼一拼吧!
医堂长想了想,又道。
“如果病人的家里没意见,我们准备先尝试一下用药。不过毕竟你是造出药物的人,而且你也亲自尝试过,你的意见十分重要。”
“可能要麻烦冉七郎跟我们一起治疗了。”
第91章
青州医堂。
杨金枝抹了抹眼,给昏睡中的丈夫又擦洗了一遍身子,这才端着水盆出去清理。
她男人孙三河,五六日前去山上采药,不小心从崖边滚落下来摔伤了腿,当夜还发起了烧。一开始只是低热,孙三河还没当回事,毕是个身体强壮的汉子,发热什么的睡一觉就过去了,都用不着喝药。
可在两日前,孙三河的体温忽然上升,而且一天更比一天高。等家里人发现不对劲,孙三河已经昏昏沉沉,连起身的力气都没了。
孙家人连夜把孙三河送来的医堂。
退热发汗的汤药灌下去,大蒜素也挂了针,可孙三河的病却没有明显的好转。
昨天夜里,他出现了抽搐的症状,杨金枝吓坏了,哭喊着找来郎中,给他扎了几针针灸勉强平复下来。可郎中离开病房的时候也跟她讲得清楚,再这样下去,孙家人怕是要准备丧事了。
杨金枝嚎啕大哭。她与丈夫成亲五年,两人感情一直很好,前年还生下了长子。一家人好容易熬过了海寇破城,逐渐恢复了生计,结果却遇到丈夫病重,她感觉自己的天都要塌了。
“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杨金枝跪在地上给郎中磕头。
可郎中也没法子,现在可以治疗的药水太少了,孙三河又灌不下汤药,温度下不了,人迟早要熬成灯尽油枯。
要是有青霉液就好了,万一孙三郎能扛得住,那便还有一线希望……
可是郎中万万没想到,他没等来青霉液,却等来了医堂长送来的磺胺。
“磺胺?”
郎中皱眉,举着小小的容器瓶看了一会儿。
“新造出来的吗?这东西怎么用?”
“我是口服的,到目前为止没有异常。”
冉昱拿出了他的记录本。
郎中翻了翻,紧皱的眉头并未松开。
“孙三河现在情况很不好,汤药灌不下去,口服未必起效。”
不起效也没办法,因为冉昱不确定提纯的磺胺能够注射,宁小统也没说。
门外的孙家人都很紧张,他们其实听不懂里面的郎中在说什么,但这不妨碍他们知道医堂有了新药。
“用用用!我们用!我们想办法让三河吞下去,请让三河试一试吧!”
孙大海巴着门口喊道。
在一群郎中当中,他一眼就看到了冉七郎,心里顿时生出了几分希望。
冉七郎是墨宗大学院的高材生,天上的文曲星下凡,他拿出来的东西肯定没错,大河说不定有救了!
于是在家属的强烈要求下,青州医堂准备使用冉昱和陈颖达合成出来的新型药剂——磺胺。
钱酉匡和陈平也收到了消息,两人均是风尘仆仆地赶来。前者满脸喜气地勉励了冉昱一番,后者则是抽出马鞭,准备当场教子。
“这是医堂,不许喧哗打闹。”
医堂长指着门口的牌匾说得义正辞严。
大雍最早的医堂是孝诚懿济仁皇后创办的,建堂之初就定下了规矩,百年来一直被遵守。
陈平悻悻地收回了马鞭,恶狠狠地瞪了儿子一眼,心中暗骂这小兔崽子不省心,离家出走竟然还能惹出这么大的乱子!
那治病救人的东西那么容易造吗?!听说还是自家儿子胡乱操作搞出来的失败品,收到消息的陈平当即血压升高,脑门一跳一跳地疼。
现在可倒好,被病人家属认死理了!人真要病死怨不得别人,可要是吃了他儿子的药给毒死了,他这祸可是闯大了!
陈平开口劝了两句,被孙家人误以为是要阻拦。病急乱投医的孙家人干脆立了一份生死状,由孙大海牵头,一家人整整齐齐都在上面盖了手印,保证孙三河发生什么都不会找医堂、冉昱和陈颖达闹事。
陈平见状也不好再说,再说就是拦着不给活路了。他对自家儿子没信心,但对冉七郎还是有点信任的,想着总不能掐断了人家最后这点盼头。
于是,磺胺有记录以来的第一次真正临床应用,就在一片略显诡异的气氛中开始了。
孙家人在求神拜佛,郎中们围在一起讨论使用剂量,钱郡守坐在板凳上琢磨新作坊放在哪儿,而陈郡尉……
陈郡尉差人去通知老妻,得准备些厚礼,不管孙三河能不能活下来,他们都得给冉家人和谢大师赔礼压惊。
好在冉昱的意见起了决定作用,因为他是唯二服用过磺胺的人,而且还拿出了相对合理的使用方案。
在孙家人的协助下,医堂的郎中给孙三河服下了药粒,剩下能做的就只有观察,以及焦急的等待。
好在,孙三河命不当绝,在服用磺胺药粒的第二天早上,他的温度开始有了明显的下降。
孙三河艰难地睁开眼,出现在模糊视野中的是他的媳妇。杨金枝原本再给丈夫掖被子,见他微微张开了眼,顿时喜极而泣。
“三河,三河醒了!”
啥?!醒过来了!?能活了?!
呼啦啦,一群孙家人都围了上来,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气。
虽然大家都说生死有命,可谁不希望亲人能活下来?!之前危急当头都说要用药,现在药真的起了作用,当初张罗的人也都暗暗松了口气,觉得没坑了兄弟。
孙三河的嘴巴蠕动了一下。
他想问自己躺了多久,可嗓子火烧火燎一样的疼,根本发出任何声音。
还是他媳妇杨金枝机灵,给他喂了点水,这才舒服了些。
“你都昏睡了四天啦……”
杨金枝抹了抹眼睛。
“大娃险些就没爹了,你让我们娘俩可怎么办……”
孙三河心中更是难受。他病的整日都昏昏沉沉,可每每清醒总能看到媳妇在忙碌,这段时间可真是苦了她。
“好了,好了。”
孙大海抹了把脸,咧嘴笑笑。
“小三子能醒过来是好事,大家都得高兴。”
是都很高兴,连医堂里的郎中都非常高兴。
这是大雍历史上第一次有人使用磺胺类药治疗,他们的手记就是第一手的使用指南!
更重要的是,他们有了新的选择治疗病人,像孙三河这样用大蒜素无法控制感染的患者,他们可以用上磺胺了!
医堂长看向钱郡守,他想问问这叫做磺胺的药剂什么时候能够造出来,好让他们的病人使用。
钱郡守哪儿说得出?他现在还沉浸在幸福的苦恼中。
哎呀,青州今年的年景大有起色,已经有不少迁走的场坊闻风回来,有意动工的也是不少。
一个两个都来找他,他都不知道该把这个药场建在哪里啦。
不过拿娇归拿娇,钱酉匡还是很知道轻重缓急的。
人命要紧,建造制药坊是一等一的大事,可是耽误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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