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从金弼应了一声,对他家少爷的话深信不疑。
赫德阿姆位于安图海上的要冲,是他们返程航道的必经之路。
如果赫德阿姆起了战事,双方势必要封锁海港,到时候他们想走也走不了了!
身家都随着谢家的运钢船回了东海,主仆俩倒是一身轻松,迅速收拾好随身行李准备出发。
正在此时,大门忽然被敲响了。敲门者显然心有迟疑,只轻击了两下就停住不动,要不是高文渊就站在门口,根本就不会发觉外面有人。
“谁?”
“是我……金川苏菲亚。”
高文渊微微挑眉。
金川苏菲亚?
她不是回了海倭国探亲么?
拉开门,门外站着的果然是金川苏菲亚。
她穿着一身素色的袍裙,纤细的身体瑟瑟发抖,脸上肿着个巴掌印。
“埃尔夫,抱歉,这么晚来打扰你。”
金川苏菲亚哆哆嗦嗦地说道。
高文渊摇头,没马上让人进门,而是叫金弼给她找了个毯子,然后去请隔壁的女管家。
他们家就两个男的,还都正当壮年。大半夜一个年轻姑娘上门,三人共处一室,即便是在海西洲也说不通。
而且金川苏菲亚还有未婚夫,即将出嫁。在这当口要是闹出什么桃色传闻,对彼此都不好。
等女管家到场后,一群人都坐在院子里,高文渊问道。
“出了什么事?你怎么回海西洲了?”
一听他问这个,金川苏菲亚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她说她原本在海倭国游玩,忽然就收到家里的来信,她的父亲病重了。金川苏菲亚匆匆赶回米列颠探望,结果只看到一处小小的墓碑。她的叔父不但霸占了她父亲的财产,还以她已经订婚为由拒绝她进门,直接把她打了出去。
“你的未婚夫呢?”
高文渊看了眼她脸上的巴掌印。
“他不要我了!”
女孩瘦弱的肩膀微微抖动,姿态楚楚可怜。
“贝塔林乱糟糟的,父亲的家产又都被叔父拿走,他觉得我没有用处了,说要和我解除婚约……”
她抬起眼,晶莹的泪珠滑落细白的脸颊。
“埃尔夫,你能帮帮我吗?”
“你想我怎么帮?”
听他这样说,金川苏菲亚的眼眸一亮,略有些羞涩地说道。
“你要回大雍?那我也跟你一起。上次你带我们游览青州,我觉得那是个好地方,我也想去探望一下王玛丽。”
高文渊想了想。
“那你有钱吗?”
啊?
不但金川苏菲亚愣住,一旁陪坐的女管家、随从金弼也通通都愣住了。
这算什么回答?帮助落难小姐跟钱有关系吗?
“有关系。”
高文渊竟然还认真地点了点头。
“帮助别人的前提是自己有能力,去大雍的一等船票很贵的,我们非亲非故,还是提前把钱算清楚。”
听他这样说,金川苏菲亚咬了咬牙。
“我有钱。”
她取出一只缀满蕾丝的钱包,从里面取出一把金币。
“这是我全部的财……”
还没等她说完,高文渊就笑着点头。
“够了,足够了。”
他转头看向女管家。
“玛莎太太,麻烦您帮这位小姐订一张去贝塔林的车票,要一等包厢。再帮她雇个女仆,金川小姐愿意出五枚金币。”
“如果方面的话,能不能请耶克夫人今天收留她一晚,金川小姐的母亲是康德夏的特雷萨夫人,社交季特雷萨夫人一般都在贝塔林的上城35号。”
这个时代在海西洲,五枚金币都够买下两个女仆了,去趟康德夏就能拿到五个金弼,金川小姐可真是个大方的主家。
“好的,好的!”
一听说是前国王“密友”的女儿,玛莎太太立刻肃然起敬,忙不迭张罗人去安排。金川苏菲亚也被她热情地拉走了。
国王虽然去世,但他的“密友”特雷萨夫人依旧在贝塔林有人脉,相信她的女主人也会愿意招待这位可怜的小姐。
金川苏菲亚被拉走的时候,投向高文渊的眼神中充满了怨怼,仿佛在怨恨他这样不懂风情,毫不怜香惜玉。
高文渊看了一眼还呆愣在当场的随从。
“你还坐着干啥,咱们还得去码头呢。耽误了这么多时间,再不抓紧就赶不上船了。”
“少爷……”
金弼晕乎乎站起身,还有点在刚才的突发事件中回不过神。
“您不觉得……其实金川小姐……她不是那个意思吗?”
“不是哪个意思?”
高文渊闻言一笑。
“就算金川德龙没了,特雷萨夫人不还活得好好的?从小分开生活,偶尔去探望的母亲和不大熟悉的普通男人,让你选你会选哪个?”
“金川未来的夫家是荷美洲的矿场主,她的未婚夫在米列颠求学,现在正一心打入上流社会。国王虽然死了,但目前特雷萨还是贝塔林的社交红人,昨天还举办了一场小沙龙,你觉得哪个未婚夫敢不要她?”
说到这里,高文渊嗤笑一声,眼望向隔壁刚刚亮起的灯光。
“玛莎太太都不知道我要离开托特亚姆,金川苏菲亚是怎么知道我准备回大雍的?”
“还说要跟我回青州……难怪这么多年特雷萨夫人都不提她这个女儿,金川一家子都不对劲。”
不对劲?
随从抓了抓头。
好吧,少爷说不对那就是不对,少爷说的话大部分都准。
但是开战这事,随从觉得就是那不太准的一部分,因为今天的报纸登载了路德皇位的新消息,说三位继承人已经决定到贝塔林举行谈判,共同商量出一个和平解决方案。
可那个时候,他们已经上了货船,正蹲在甲板上啃黑面包。甲板上堆满了要运去大雍的货物,散发着奇怪的油味,令人作呕。
高文渊走得非常急,连下一班客船都不愿意等,宁可跟着货船在海上吃苦头。他倒也不嫌弃,白天和把头插科闲聊,晚上就在底舱的稻草铺上睡,很快就和船手们打成一片。
这期间,没人知道他是个家财万贯的富家少爷,还都以为他是往来两地的杂工呢。
随从一路都看在眼中,他有点明白但又不完全明白。
他现在也觉得那夜忽然到访的金川小姐很可疑,也许海西洲的情况并不像报纸上写的那样轻松,他家少爷应该是被某些人盯上了,原因在于之前他们借款吃下的那批钢料。
在大战之前疯狂购入钢料,任谁看都会觉得可疑吧?金川小姐说想要跟随少爷回大雍,也许就是想要搞清楚他买那么多钢料是要做什么。
这……当然不可以让外人知道啦!所以他家少爷连夜启程,宁可蹲货船啃黑面包。
可能在那些人的眼中,高文渊是个花天酒地的大少爷,连去贝塔林都要订座包厢的人,怎么也得选个客船返程。
那他们可就想错了。
金弼正想得出神,冷不防远处忽然传来了一声闷响。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接二连三的闷响又不断响起,惊得船手们纷纷跑山甲板,朝着闷响传来的方向张望。
“是赫德阿姆!”
金弼听到身旁的大副大声说道。
“是赫德阿姆的方向没错,奇怪,今天凌晨我们刚刚经过安图海,那边看起来还一切正常,怎么现在听着像是开炮了?”
开炮……赫德阿姆?!
金弼想起自家少爷的断言,背后瞬间冷汗直流。
“……月底之前就要开战,要是因为赫德阿姆打仗而封锁东安图海,那咱们想走都走不了了……”
他又看向远处被封闭在峡湾的后船。
火炮激起的水浪和硝烟屏蔽了视野,一湾之隔,已经是两个世界。
战争,已经打响了。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