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淮竹‘嗯’了一声,俯身趴到沈遂旁边。
沈遂将话本推到他俩中间,又往林淮竹那边挪了挪,与他挤在一起。
上次沈遂腿受伤后,林淮竹给他买了不少话本回来,这段时间生出不少乱七八糟的事,沈遂也没时间看。
沈遂举着照明珠准备看几个章节就睡,翻了两页情节逐渐不对劲起来。
他一目十行往下看了看,脸色逐渐难看起来,倏地将书页合上。
林淮竹不明所以地望向沈遂。
沈遂缓了缓神色问,“这是你自己拿的,还是书局掌柜推给你的?”
林淮竹如实道:“有些是我自己拿的,有些是他说好看。”
沈遂心下了然,将话本丢进荷包中,打哈哈说,“不看了,我们睡罢。”
林淮竹没怎么看过话本,不知道话本分净、全两种。
净本都会删去污言秽语,以及大量的床帏之事,只余正经的内容。
要是这本非净版是书局掌柜拿给林淮竹的,沈遂非得抽他一顿,让七岁孩子看这种东西,安的什么心思?
看林淮竹这样,这本子应该是他自己拿的,但书局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居然没拦。
看到沈遂面上一闪而过的恼火,林淮竹眸色微动。
他问,“怎么了这书,不好看么?”
沈遂不禁露出讶异之色,林淮竹并不是一个好奇心重的人,以往他要说不看了,林淮竹从来不会多问。
无论沈遂说什么,林淮竹大多都是顺从,要么就是闭口不言。
怕真引起林淮竹好奇,他再偷偷买来看,沈遂给了一个还算合理的理由。
沈遂:“这本不是修行飞升的,是其他杂书,我不爱看,一点意思都没有。”
林淮竹没再多问。
沈遂是真困了,打着哈欠道:“早些睡罢,明日不少事呢。”
上午去学武堂,下午去炼丹房,晚上还要修炼。
沈遂觉得自己重上了一回高三,苦逼得不行。
林淮竹:“嗯。”
等沈遂睡熟后,林淮竹拉远跟他距离。
借着窗外浅淡的月色,林淮竹定定看着那张平和的睡脸。
不知想到什么,林淮竹眸色渐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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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遂比预计的早一日突破第一层。
进步虽小,但沈遂倒是很开心,毕竟小说里原主这个阶段正忙着干坏事,修为上毫无建树。
现在沈遂不需要借助旁人的灵力,就能从平地轻轻松松翻上房檐,沉浸式体验了一把武侠剧里的轻功。
晚上他跟林淮竹开小灶,很有仪式感的庆祝了一番。
沈遂说话算数地让厨房炖了金乳燕汤。
这汤极其耗工夫,至少要炖两个时辰,要熬成粘稠的胶状,入口即化,鲜美无比。
沈遂喝了两碗,撑得躺在床上直揉肚皮。
林淮竹一向自律克制,哪怕被沈遂撺掇半天,他也只比平常多添了半勺。
即便沈遂撑得哼哼唧唧,仍不忘教育林淮竹,“我跟你说怀怀,人呐,就应该及时行乐。”
这是掏心窝的话,是沈遂死过一回总结出来的。
沈遂这口气太过世故,不像一个八岁孩子能说出来的,但他一脸认真的模样又显露出几分符合年纪的稚气。
林淮竹不认同沈遂的话,但也没反驳他。
在林淮竹眼中,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他们并非牲畜那般只为口欲而活。
口欲是众多欲望中最容易满足实现的,倘若他连简简单单的口欲都无法克制,何谈报家仇?
而且他若真要踏进修真一列,那就要证三千大道,上揽九天,下落五域,与日月争辉,同天地共息。
既是要做,那他便要做到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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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淮竹抿着唇,眸色幽深,身上流露出一种孤绝之气。
沈遂从这个幼小单薄的身躯,隐约间看到日后那个孑然立于天地间,强大而寂寥的仙君。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沈遂怔了征,伸出手拽住林淮竹,让他跌进被褥。
也跌进这滚滚凡尘。
作者有话要说: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摘自《白石郎曲》,作者郭茂倩(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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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里林淮竹一个人上揽九天,下落五域,与日月争辉,同天地共息。
现在有小遂陪他一块上揽九天,下落五域,与日月争辉,同天地共息。
第24章
在沈遂将手伸过来时,林淮竹就有所察觉,因此并没有惊慌,顺着对方的力道躺到床上。
他神色平静恬淡,眉眼虽未长开,但已让人觉得惊艳。
在林淮竹寂静无声地注视下,沈遂忍不住说,“别想这么多。”
看小说的时候,沈遂希望主角聪颖果断,手腕强悍,在炮灰挑事时能迅速打脸回去,绝不能憋憋屈屈。
但真的穿进小说,看到小小年纪的林淮竹身上背负这么多,沈遂心情微妙。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沈遂也因为‘家庭’特殊,比同龄孩子成熟很多。
他早早就成了孤儿院的大哥哥,小时候照顾弟弟妹妹,大一点靠着优秀的成绩跟讨喜的外表,替他们院长接待各类捐赠人。
这些经历促使沈遂变成社牛,只要他想,他可以跟任何人打成一片,他也打从心底喜欢热闹。
如果将他的事迹写成一本书,无论谁看了都会道一句励志或者是优秀。
所以沈遂非常能理解林淮竹现在的心态跟想法。
他跟林淮竹的性格、成长经历有不少重叠,沈遂能在林淮竹身上看到过去的自己。
不同的是,林淮竹比他还要早熟,比他还要对自己狠,做的也比他要好。
沈遂像林淮竹这个年纪时,顶多也就是帮孤儿院的弟弟妹妹穿穿衣服,喂喂饭什么的。
反观林淮竹他甚至能跟狡猾的厉鬼斗心眼。
沈遂带人去乱葬岗救他的时候,在溶洞里面看到很多带着肉渣的碎骨头。
很难想象林淮竹那两天两夜经历了什么,又看到了什么,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
看小说遇到林淮竹这样的主角很爽,一旦他变成身边人,感官立刻复杂难言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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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遂俯身面贴面地盯着林淮竹,“如今我们还小,有些事等长大再做。”
曾经有一段时间,沈遂也把孤儿院的担子压在自己身上。
他觉得只要自己变得更优秀,他就可以为孤儿院拉来更多援助,所以他拼命学习,参加各种竞赛,强迫自己必须拿奖。
等沈遂长大回望那段时间忍俊不禁,觉得自己幼稚又好笑。
现在林淮竹就在他当初那个阶段,作为过来人沈遂有很多心得想跟林淮竹分享。
沈遂突然在林淮竹滑腻腻的漂亮小脸蛋上掐两下。
他面上含着一贯的调笑,语气却有几分认真,“就你这个性子无论做什么都会成功,所以慢慢来,不必着急。”
沈遂那双明亮而温和的眼瞳,一下子撞进了林淮竹心底,眼睫不由扇动了两下。
而后林淮竹飞快敛下,遮掩住眸中情绪。
沈遂跟着眨了两下眼皮,面上闪过片刻的茫然。
因为他又收到扣分提醒,这次一下子扣了他十分。
十分,那可是十分啊!
涨的时候抠抠索索,扣的时候倒是心狠手辣。
艹!
沈遂放开林淮竹的脸蛋,翻身愤愤地躺到一旁,半晌没说一句话,太阳穴气得一抽一抽地疼。
他是不想林淮竹自己给自己施加那么大的压力,这才灌点心灵鸡汤劝劝他。
当初要有一个像他这么成熟风趣有能力的过来人劝劝他,他能少走多少弯路?
曾经淋过雨的人,现在想给别人撑伞,这都要扣分?
沈遂瞬间觉得那句话说得太对了,简直就是警世名言——心疼男人就是不幸的开始。
我对他心软了,可他喵的不心疼我!
这个完蛋玩意。
毁灭吧,赶紧的,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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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上次被林淮竹一口气扣了十分,沈遂心思淡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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