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折寒拆开药盒,按照说明书给他掰了两片。
钟侓轻声道:“感冒头疼,忘记放哪了。”
霍折寒摸了下他的额头,钟侓不自然地偏了下,以前也感冒发烧过几次,除了爷爷,从来没有人摸他额头。
霍折寒收回手:“没有发烧。怎么会感冒,要去医院吗?”
钟侓带了点鼻音:“昨晚洗澡洗太久了吧,没事,我有经验,躺一会儿就好了。”
他贤惠道:“旅游我就不去了,头晕坐飞机难受,祝你和霍喻玩得开心。”
霍折寒定定看了钟侓一会儿,乌沉的目光仿佛要把钟侓薄薄的面皮看穿,见他确实只是小感冒,脸色并不苍白,道:“那你在家好好休息,有事给何免打电话,让他找家庭医生。”
何免就是管家。
霍喻等在楼梯口,眼巴巴瞅着,等霍折寒下来了,问道:“怎么了?”
霍折寒:“钟路感冒了,他不去。车来了,走吧。”
主卧,听见车辆启动的声音,钟侓立刻生龙活虎地爬起来,去楼下的训练室占用霍喻的电脑。
刚开机,手机响了,是汪群。
钟侓:“喂?”
汪群结结巴巴地问:“能不能来派出所一趟?我们几个打架被抓了,需要教练签字放人。”
他们青训期满,得到了评级F的证书,没有一点打电竞的可能。
今天下午正式搬出青训营,一群小伙子抱着满腔热血来到S市,撞到了南墙,明明很努力,每天训练时间都比别人长,最后钱花光了,什么也没得到。五个人心里都有些郁闷和不服。没地方去,就到网吧打游戏发泄苦闷。
打着打着,想起钟侓说他们配合完全不行,居然打出了火气,互相指责,排位五连跪后,出了网吧就打起来。
并非真的生出嫌隙,而是前路未卜,很可能要灰溜溜回乡下,急需一个渠道发泄憋闷,血和暴力是男人的劣性崇拜,打完了再寻思出路。
糟糕就糟糕在,他们在大马路边上打,还卷进了一个外人。
一个,一岁半的,小崽子,冒出来劝架,劝架还不好好劝,抱着奶瓶给他们当奶妈,谁打输了就给奶一口,是越打越上头——扶我起来,我还能打。
五人一崽被警察带走。
他们在S市没有认识的人,想着钟侓指点过他们,就说成是他们教练。
钟侓万分无语,抓起电动车钥匙去赎人。
在派出所看见蔫头巴脑吃泡面的五个人,泡面还是一岁半的崽儿拜托警察买的,他深吸一口气,想让警察再关一会儿。
“你们现在住哪?”钟侓问。
“还没想好。”他们的行李都寄在小卖部呢。
钟侓有加汪群的微信,给他转了两千块:“好好想想之后要干什么,别一冲动就打架,还不如一岁半的懂事。”
电竞这条路他走成功了,会想拉一把半路折戟的人。
曾经他也有过捉襟见肘的时刻,在别人看来就是个混迹网吧的不良少年,别人却不知道他整天为爷爷的医药费发愁。
五个人羞愧得低下了头。
“我们明天就去找工作。”
机场VIP候机厅。
霍喻和霍折寒站在一起,高个子基因显露无疑。
霍喻扭捏地问:“后妈感冒严重吗?”
霍折寒惜字如金:“还好。”
霍喻:“不严重吗?”
霍折寒斟酌道:“也许。”
霍喻:“不严重的话,我们等等他不就好了,今天去跟明天去有什么区别?”
霍折寒对待霍喻,一向重守信誉:“没有区别?”
霍喻:“嗯。”
霍折寒:“行,回去。”
霍喻有些惊讶,都快登机了他爸这么容易改变主意?
他怎么觉得霍折寒就等他说这句话呢?
……
叮咚叮咚——
门铃响个不停,钟侓打完一局才去开门,不耐烦地一抬眼,看见卓饮非常灿烂的笑容。
卓饮回去之后,越想越不甘心,反正惯来脸皮厚,他在青训营资料里找到霍喻的地址,上门当说客。
钟侓见老朋友,脸上装着不认识,其实对于卓饮一而再地找他,心里也有些高兴,被认可,被惦念,好像他还是酷极了的弃神,一下子回到舒适区。
“又是你,干嘛?”
卓饮正要开口,突然想起教练的话,于是左右探了探头,谨慎而不失礼貌地问:“你老公在家吗?”
砰——
钟侓把门关上了。
滚!
弃神死了,有事烧纸。
第13章
卓饮连忙拍门:“我有话跟你私下说,很重要。”
钟侓揣着手臂,在可视门铃里盯了一会儿卓饮,把人放进来。
卓饮一进来就捕捉到了隐约的游戏音效,喜上眉梢。这位潜在电竞新星八成是被豪门太太的规矩束缚住了梦想,只要稍微撬一撬,没有他撬不动的墙角。
钟侓冷着脸去把电脑关了,干脆就坐在游戏椅上,毫无待客之道,“你想说什么?”
卓饮坐在他对面的沙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你想不想听听弃神的故事?”
钟侓:“……”
你什么要讲我的故事?毛病。
“不想。”
卓饮对于钟侓油盐不进的态度有些头痛,无视他的回答,企图用弃神悲惨热血的遭遇唤醒某个豪门太太的电竞之魂。
“我们钟队两岁失亲,和爷爷相依为命,十七岁老头病倒辍学,十八岁夺得单人王,奖金全给老头付医药费,但没抢救过来,同年进入WN,十九岁夺冠,可惜他身体不好,天妒英才,Abandon账号都被俱乐部卖了,荣光不再。”
钟侓脸色冷冰冰听卓饮讲他的生平,压着性子道:“所以呢?”
卓饮不像俱乐部,不会拉弃神当情怀,肯定有别的原因。
果然,卓饮眼神变暗:“你知道钟队为什么两岁失亲吗?因为他有个亲哥被人贩子拐走,他父母后来才生的他。钟队两岁时,钟家父母听说南部山区有个孩子特别像钟雲,摩托车没有保险,在山道上出了意外当场死亡。”
如果没有一场接一场的厄运,钟侓本不该是个苦命人。
如果十九岁的钟侓有家可回,或许就不会在那个深夜死在基地。
钟侓心里被刺了一下,被提及最深的痛,眼眶不自觉发红,他偏过头,不让卓饮看见。
整个WN都在后悔为什么那天没有一个人留在基地,明知道队长无处可去,他们却都回家找了亲人。
钟侓的遗愿,哪怕只有微乎其微的可能,卓饮都想要去验证。
“钟队的哥哥,有可能是你吗?你们年纪一样,都有电竞天赋,而且……或许你没感觉,你和弃神气质很像,眼神和一些小动作一模一样,看背影简直分不出来。”
钟侓心想,那是因为我就是弃神。
但是卓饮不愧为WN的对外发言人,洗脑功力一绝,钟侓忍不住怀疑这种可能性。
平心而论,钟侓和钟路长得不一样。
但他在钟路身上重生,是不是冥冥之中有血缘在指引?他来这边之后,从来没联系过钟路国外的父母,一来是他不知如何跟家人相处,二来,对方也从不主动出现。
是不是养父母才会这么亲情淡薄?
钟侓垂下眼眸,他并不期待这个结果,因为钟路已经在浴室意外去世了。
他找到哥哥,但依然没有哥哥。
可能唯一的好处是能继承自己的遗产。
钟侓宁愿不要这份遗产。
卓饮提出拔两根钟侓的头发验DNA,钟侓同意了,他直觉钟路不是他哥,逃避不能解决疑问,还会留下根刺。
卓饮见钟侓同意,猜测除了自己所说的证据,对方本身也有其他怀疑,找到钟雲的可能性更高了。
掏出一个小密封塑料袋,卓饮启开口子,忽地问道:“真的不打电竞?你弟就特别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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