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低声说:“万一他瞧见了我呢?”
“你也莫要太看不起我。”声音道,“没有人能瞧见你。倒是那小子,哈哈。我倒要看看……”
余下的话语,随着少年的抽气声,一起被送入风里。
再说程屹。
从他发现禁地被闯入,到追着闯入者离开,再到后面折返,满打满算,用了差不多一盏茶工夫。
又一盏茶工夫之后,他重新回到禁地。
但凡是能叫出名字的宗门,里头总有那么点珍藏底蕴。而在无相宗,这份“底蕴”,就藏在由历代无相宗宗主看守的一片园子里。
除了宗主本人之外,谁也不能进入其中。就连程屹这个亲传的徒弟,也只能在得到师父应许之后在外围打坐修炼。
偶尔时候,他可以看到师父在其中忙忙碌碌。
取几滴万年灵乳,并几瓶万年灵芝的孢粉……这种程度就足够了,把东西送到丹道长老的青辰峰,过些时候,自然能变成供给宗门之中所有分神往上修士的极品丹药。
凭借于此,数千年来,无相宗在飞云大陆上屹立不倒。每逢收徒之时,都有大量年轻修士闻名赶来,想要拜入其中。
虽然作为普通弟子,他们不可能碰到长老们才能用到的好东西,但好东西原先也不是凭空来的!能一日日地积攒下来,还不是因为无相宗本身就坐落在一条灵脉之上?
其中灵气最浓郁的地方归于宗门,由宗主一人打理使用。不那么浓郁的地方,则开放给不同境界的弟子,变成一个个修行洞府,让他们能够在其中运气打坐,感悟天地。
日子长了,突破的人越来越多。别看程屹年纪小小就被称作“师兄”,这绝不意味着金丹在无相宗多么稀缺。只是因为他突破的时候早,这才被宗主破格看中,成为了对方头一次收徒的对象。
那以后,宗主倒是又收了几个徒弟。其中是有比程屹年纪更大、修为更高的,不过一律按照入门顺序排列位次。
最开始的时候,面对这样的“师弟”“师妹”,程屹心头多少有些尴尬。只是日子长了,发现对方态度还算坦然,他才跟着坦然起来。
……话题有点跑远了。
当下,又是一路急奔之后,程屹终于回到禁地之前。
附近禁制已经被破坏,这让青年心头油然升起一股不妙预感。
师父这段时间得了灵光宫邀请,这段时间都不在宗门。所以,他前面虽也给师父报了信,却知道他短时间内绝对无法出现。
程屹真正等待的是戒律峰的长老师伯。不过,对方这会儿尚未赶来,其他师弟师妹也没有影子……
感受着扑面而来的磅礴灵气,青年喉结滚动,在“继续等待”与“进入禁地,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被破坏”之间权衡。
保险一点的选择自然是前者,但事关宗门上下最重要的灵脉,真出了问题,多耽误一点时间都有可能酿出大祸。
程屹最终选择后者。他深吸一口气,抬脚迈入园中。不多时,一片混乱景象映入眼帘。
那片师父从前总是精心照料的赤霞芝,竟然变得东倒西歪。这也就算了,程屹赫然在坛中见到一个空出的小坑!
有一棵赤霞芝被偷走了。
这个念头,让他本就在剧烈跳动的心脏又收紧几分。
程屹猛地抬头,朝四周观察,想要找出更多细节。
不幸中的万幸,肉眼来看,他并未发现有其他东西丢失。
来不及松一口气,青年忽然听到一声惊叫。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喊他:“程师兄!”
程屹回头去看。
他终于见到了自己等待已久的戒律峰长老,另有其他拂云峰上的熟悉面孔。
带着满心焦灼,程屹大步朝几人走去。一边走,一边叫道:“郑师伯!不好了,有一棵赤霞芝——”
他说到一半儿,话音停下。
原是戒律长老郑远途抽出拂尘,正对准程屹!
程屹瞳仁收缩,眼睁睁看对方念出发掘。原先只有尺长的拂尘霎时伸长,成了一条莹白的绳索,将程屹捆在当中!
“师伯?!”程屹不可置信,“您这是做什么?”
郑远途皱眉看他,竟是一副比程屹更加不可置信的样子,说:“宗主平日待你不薄,你竟如此辜负他的苦心。”说着,手腕一抖。延长出去的拂尘从根部断裂,前端部分保留着绳索的样子,继续束缚程屹的行动。后面部分则重新化作拂尘,被他握在手中。
……
……
以上这些画面,发生在三天前。
三天过去,无相宗宗主齐风眠回到门中。
他已经从郑远途那里知道自己离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心中自然不愿相信,自己看好的徒弟竟然做出了监守自盗之事?……非但如此,还愚不可及地贼喊捉贼,到现在都坚持偷走赤霞芝的另有其人?
若真是这样,齐风眠想,自己可实在太过失望。
抱着“罢了,再给程屹一次机会”的念头,他坐在大殿上方,注视着下面跪倒在地、被封印了所有修为的青年。
“程屹,”齐风眠长长地叹,“你的修为并无暴涨,说明赤霞芝仍被藏在其他地方。把东西交出来,我不废你的修为,也不逐你出师门。”
这话说出来,旁边郑远途立刻反对:“宗主!面对如此贼人,怎能这般心软?”
齐风眠皱眉,看向郑远途,定定地说:“程屹是我的第一个徒弟。”
郑远途寸步不让,说:“正因如此,才不能放过他!宗主难得收徒,这般心意,如何能让一个小贼践踏?”
“……”眉头压得更深了,齐风眠只觉得自己额角都在跳动。
他不说话,郑远途便认为这是宗主赞同了自己的意思。他重新转头,望向下方的青年,嗓音冰冷,要求:“说出赤霞芝的下落,无相宗放你一条生路!否则……呵。”
程屹听着这话,嘴唇微动,目光直直落在齐风眠身上。
被他这么看着,齐风眠踟蹰一下,问:“你这样子,是有话对我说?”
程屹点头。
他原先被封印了手脚唇舌,身上经脉更是被堵住。郑远途是非但不让他用出修为,连寻常说话做事的机会也不留给他。
程屹对此极是憋闷痛楚。并不在于身上有多难受,更在于心中的无比难过:自己是为师门着想,这才多做了一步。然而,也是这一步,将他推到了今日地步。
后悔吗?他无数次问自己,又无数次意识到,这并不是沉浸于此、自怨自艾的时候。
师父总算回来了,他的态度给了程屹一线希望。在认为他是窃贼的时候,师父都愿意因两人之间的情谊待他网开一面。如果自己把那天遇到的所有状况都说出来,师父或许会相信他。
怀抱这份期望,在终于能够开口之后,程屹定一定神,用略显沙哑的嗓音讲话,说:“师父!我并非盗窃之人,真正拿走了赤霞芝的另有他人!”
第392章 师门不容(2)
程屹细细地说了自己那天见到的一切。
从他发现一个身影出现在禁地之中,到意识到自己的存在之后,那个身影闯出禁地远走……说到要紧之处,他膝行往前,目光定定地落在齐风眠身上,分辨着师父的反应。
他相信自己了吗?——一个能够进入禁地,还如此熟悉拂云峰的人,要是不能及时将他找出,后面的日子里恐怕对方还会出手……
带着十分的担忧,程屹把自己的所有考量都讲了出来。
他毫无保留,然而,越是讲话,青年的心情就越是沉重。
师父仿佛并不相信他。
从齐风眠的神色之中,程屹看出这点。
对方在痛心、在愤怒。既生气于自己难得看中的徒弟是“卑劣小人”,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还想要愚弄自己,也在难过于自己从前的付出。
“师父。”程屹停了下来,知道自己再讲下去,齐风眠也不会认真去听了。但他还是不愿意就这么放弃,所以在定了定神之后,他还是说:“弟子往后如何,都是小事。可师父,若是真觉得处置了我,日后便能事事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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