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让毛毛下山、到现在身处玉川,途中只花费了不到半炷香的时间。而在他原本的预想里,半炷香的时间,毛毛找不找得到宿淮双还要另说,就算找到了、宿淮双看见了字条,也绝不会比江泫早到。
鬼使神差地,江泫想起了分别之前宿淮双承诺的话,心中一动。
他说,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江泫下山,就一定能看见他。如今他竟然真的做到了。
不知道为什么,江泫现在非常想见到宿淮双。并非是为了什么,只是想看到这个人站在他面前,当即问道:“他现在在哪儿?”
奚彦道:“在白玉京内。我为伏宵君引路,请上清宗的各位道友一道随我来。”
得知能见到宿淮双,岑玉危和孟林都颇感惊喜。而后众弟子也陆陆续续地跟上了,一边走,奚彦一边为江泫讲解现状,等走到白玉京门口,江泫总算知晓上清宗缺席的几个时辰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原来,柊山神出世的时间,是今日申时。离得近的世家第一时间便赶过来了,随后江氏乘拨云鸢到,看这黑风肆虐,实际上是已经打过了一轮,一只拨云鸢被拍散,众人后撤,暂且偃旗息鼓。而后陆续有世家赶来,察觉情势不对,要聚在一起商量对策。
然而计策还没商量出来,柊山神先跑了。从玉川南方跑到正西边,众人御剑追赶,一直追到一个时辰之前,那雌兽才停下脚步,不再有再次奔逃的迹象。
“停下以后,它什么都不做,仍然像之前一样,头也不回地捶打结界。那结界是风氏玉川境内的仙门世家架起来的,柊山神刚一苏醒,就被结界顶扫出玉川了,只好一直在边境徘徊。”
“只要破不了结界,玉川之内便暂且安全。只是苦了边上的农户猎户,天降横灾死无全尸。”奚彦道,“先前已经派出一批人,前往疏散玉川与各州交界上的住民,司常府应当也已经知晓了。”
岑玉危看上去若有所思,而孟林奇怪道:“现在这边无人受害,再者地界还算空旷,是交战的好场所。典籍记载,自古以来封印柊山神都是强攻,能起作用的计策少之又少。为何众位还在此地等待?可是在等什么人?”
奚彦的神情有些复杂,像是想起了什么极不愉快的事。他回头看了一眼玉川边上竖起的结界,道:“道友有所不知。并非是我等不想上前,背后其实有一番缘故。”
江泫道:“但说无妨。”
奚彦道:“其实在伏宵君来之前,由江氏起头,已经拼杀过一轮。既然杀起来了,拨云鸢自然也是要上的——毕竟是仙兽,染血自然性戾,眼看着要扑上雌兽的头顶,却被风氏的人打散了。”
江泫的脚步倏地一顿。他原本因宿淮双到来而缓和的神色慢慢变冷,语气带上几分不悦:“打散?”
奚彦道:“打散了。变成一张白纸,落到雌兽脚下,怕是已经没有形状了。”
拨云鸢,在栖鸣泽内是出了名的温驯。平日出行都要依靠它,在栖鸣泽中时,除了拴在云台边上的,许多拨云鸢都喜欢在云海之中遨游。若见江氏中人从一边去向另一边,便要蹭上来撒撒娇,讨一个摸头方才满意。
人间若有灾厄事,带上拨云鸢是理所当然的。拨云鸢有折损,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但从没像这样被同一阵线的修士打散过!
江泫满面寒霜,他身后但凡是听见这个消息的,神色都十分奇怪。
孟林惊诧道:“风氏是疯了吗?如今站在玉川的人,哪个不是来帮他们的?他们敢打江氏的拨云鸢?到底为什么要打?疯了不成?”
奚彦冷嗤一声,道:“自然是害怕结界被波及。那结界是他们千辛万苦撑起来的,若我们与雌□□战,波及到结界、将结界震碎了,玉川便不会像现在这般安稳。”
孟林抓了抓头发,震惊地道:“……结界不能碎,这个能理解。但是他家的人不会早些说吗?直接打人家的仙兽算怎么个事?”
奚彦道:“风氏中人后来传讯了,说是拨云鸢冲得太快,那是为保下结界不得不做的无奈之举。”
众弟子都听得惊呆了。
早不说晚不说,非要等人家折了一只拨云鸢,才传讯告知。况且,这解释了跟没解释有什么区别?不过随便找个借口搪塞过去罢了。
他们下山来,单纯是为了来伏妖的。不想妖还没伏上,在这个关键的节骨眼上,竟然还碰上这么一桩阵线内讧的破事,一时间都眉头紧皱,心中不大舒服。
且说此前那只拨云鸢被打下来之后,众修士从未料到有这么一着,皆是瞠目结舌。然而不论心中如何震惊愤怒,也不能放着柊山神不管,于是强压怒气,准备开始商议计策。
可林野荒原被妖兽糟蹋得一片狼藉,连个像样的议事之所都没有。于是,菁华门门主祭出了灵宝白玉京,这才在荒野之中开辟出一片天地。
奚彦带着江泫一行人走到一处空地之前,屈指对着空气敲了敲,低声念了一句灵诀,面前的空气之中泛起透明的波纹。很快,从这波纹之中,一座金雕玉砌的伟岸建筑延展出来,极高极广,似一座不染凡尘的神殿。
对于这件白玉京,江泫略有耳闻。据说,平常它只是一枚幼子拳头大小的玉佩,悬在菁华门主的腰上,注入灵力之后,便会凭空幻化,成一座玉楼金阙,立于九州之上。能有多大、如何开合,全凭主人的灵力控制,据说最大的时候,能抵得上半个三行原,其中殿宇楼阁无数,恰似天上云间白玉京,故得此名。
看如今的规模,显然是临时随手一开,腾出一片能议事的地方。再者为了不引起柊山神的注意,特意用术法将白玉京的外形隐去了。
“各位族老、掌门、领事人,还有您的弟子,现下都在白玉京内。”奚彦道,“内有主外殿,伏宵君请进主殿,其余的人请去副殿等候。”顿了顿,他看了一眼江泫的神色,道:“不过要是有愿意留在外头随我们一起救人的,我们也很欢迎。”
不用想,都知道里头气氛一定很压抑。孟林不太喜欢这种场合,犹犹豫豫地试探道:“……师尊。一会儿谈完事情,您再将淮双带出来?”
江泫道:“各自随意去。注意安全。”
人群中发出一阵小小的欢呼。于是队伍分成两半,一半留在外头,一半跟着江泫进了白玉京,又随着接引之人前往副殿,到了最后,就只剩江泫独自一人站在主殿门前。
殿门禁闭,悄然无声,十分安静。
这实在有些反常。
江泫刚伸手推开一个门缝,便听见缝里飘出一声掷地有声的怒骂:“简直是放他娘的狗屁!”
此人声如洪钟,加之殿内回声滚滚,叫人耳中嗡鸣不断,实在是极有气势。江泫又把门关上,果然,这次一点声音都听不到了。
他心道:好门,确实该关着。
殿内都是各家的要人,说是商议计策,却吵得如此天翻地覆,若叫底下的人听见,不免人心惶惶。
他重新将门推开了,这次一推门便直接迈了进去,反手将殿门扣上,确认合拢了,这才抬眼扫视一遍殿内。
主殿之内极其宽敞,因为是临时开的,没来得及变幻出多少摆设。座位是有的,不仅有,还不少。只是现在群情激愤,不少人从座上起身,在殿中走来走去,唾沫横飞地与他人争论,一派乱象。在这乱象之中,江泫的视线一下便落到宿淮双身上。
他坐在稍远的清净位置,一手支着下颚,一手提着笔,赤瞳微垂,正在桌上画着什么。仍是上次那般少年面容,长发用银冠高高束了,眉间一点冷红的印记,黑衣似浓墨点聚,神情显得十分漠然。
对于众人的争论,他漠不关心,独独对着正在画的东西时,眼神还算专注。
江泫开门的动静不大,殿中吵得热火朝天,根本没人注意到他来了。然而宿淮双察觉到了,视线一抬,瞳中映出一道清明的白影。他毫不迟疑地搁下笔,似乎打算起身,江泫示意他坐好不要走动,自己从门口离开,坐到了他边上,轻声道:“你在画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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