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站起身,吓了婢女一跳,又看到他脸上狰狞的脸色,“少、少爷……”
“父亲重伤在身,我实在放心不下,”墨知晏压下焦虑,扯出一抹安抚的笑,“我听说虞归山上有一味灵药,对父亲的伤势有益,墨十七呢,你把他叫过来,让他陪我出去一趟……”
他决定亲自去凡间看看。
……
碧海桃花洲。
这片仙凡交杂的地界格外热闹,沿街小贩人来人往,既有仙界的灵果灵器,也有凡间的小吃饰品。
林慕安静混在人群里,朝着前方走去。
“清蒸碧玺水晶虾……红烧五彩锦鱼……蒸蛇羹?”顾随之念出一旁小摊上的招牌,对这些菜非常感兴趣,“看起来不错诶。”
林慕停下脚步,看了眼招牌。
清蒸碧玺水晶虾。
一百下品灵石一份。
红烧五彩锦鱼。
一百二十下品灵石一份。
蒸蛇羹……一千下品灵石一份。
顾随之:“……算了,我说说而已。”
林慕的身价——那棵玲珑草,被他随手送给了李终程,一路走来粒米未进,好在他筑基了不需要吃饭,不然光是饭钱就是个问题。
顾随之生前不说天下第一富,但也从没缺过钱。
他连下品灵石长什么样都不清楚,只觉得雾蒙蒙的不太好看,还不如金子,金灿灿的。
他生平第一次穷成这样,吃饭还要看价格。不过他“寄人篱下”,本来也只是想尝个味而已,不想为难林慕,干脆不吃了。
林慕转身走向街角一家店铺,顾随之愣了愣,“当铺,你要卖什么东西?”
当铺里没有点灯,青石地砖沁着股凉,几个博古架隔开空间,四周摆着几个一人高的青花瓷瓶,大白天竟然有几分阴森。
老板没有坐在柜台后面,搬了把椅子,吊儿郎当斜倚着,手上拎了杆纯银的烟枪,惬意地吞云吐雾。
来了客人,老板活动了一下脖子,转头看来,竟然是个很年轻的男人,长相称得上俊逸风流,狐狸眼弯弯带着笑,声音轻轻柔柔,好像在唱戏曲似的。
“哟,来客人了,客人要当什么东西啊?”
林慕把自己一直挂在脖子上的玉佩取下来,递给老板。
正是他从小带到大的、能证明他身份的那块玉佩。
从前是珍惜,现在……就没必要留着了。
顾随之也看清了玉佩,唇线抿直,声音也低沉了些:“我真的只是说说而已,你没必要这样。”
林慕垂着眼,没有反应。
老板接过玉佩,一手拿着烟枪,一手把玉佩举到眼前,姿态散漫地翻看。
也不知道他在这种光线下看了个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挑了下眉,坐直了些,转头上下打量林慕:“你要卖这个?”
林慕点头。
“行,上等灵暖玉,成色不错,可惜已经雕成了形,不好再改,算你一千个极品灵石,如何?”
林慕还是点头。
这个价格算得上公道了,难得开这种店的老板竟然不宰客,他没什么好不同意的。
老板又问:“我看你手上好像没有可以装东西空间,恐怕不好把灵石带走,正巧我这里有,两百灵石卖你一个,能有这间屋子四分之一大,你要不要?”
能装东西的灵器向来是稀缺品,扔到拍卖场里,遇到行情热的时候,别说两百极品灵石,再翻一倍都不够。
林慕和老板对视,老板笑盈盈弯着狐狸眼。
一千个极品灵石,到手八百。
林慕离开了这家怪异的店。
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老板脸上的笑缓缓消失,捂着胸口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缓过来。
“我去,好浓的气运,差点以为是天道化身跑来我这卖东西,吓死老子了。”
不过……
老板摸摸下巴:“这气运怎么黑漆漆的,这位天道之子是在煤堆里打过滚吗?”
想不出来,他很快放弃,开始畅想未来:
“算了,不管了,反正这个好是卖出去了,以后他要是发达了,会不会给我好多好多小钱钱……哎呀,多不好意思啊。”
……
“普通人,身上没有修为,”顾随之说,“不过……”
林慕:“不过什么?”
“他身上有股我好讨厌的味道,就跟,”顾随之斟酌用词,“就跟天道一样……臭死了。”
林慕脚步微顿。
顾随之忍笑:“我不是说你,你没事,你身上气运都被薅秃了,还是香的。”
林慕:“前辈,刚才那位?”
他出门的时候就想问,结果顾随之先一步说了出来。
但他说的也没能解释他的疑惑。
碧海桃花洲位于两届交界处,往前是修仙界,往后是凡间,仙凡混杂,灵气不比凡间好多少,按理来说,不会有大能对这里感兴趣。
但那人没有修为的话,说不定不受灵气影响。
不过,和天道有关……
“扶桑岛,占星阁,左不过就是这两个。”顾随之不以为意。
这些人占卜天道,占卜得多了,身上也就染上了天道的味道,都脏了。
“不过他长成这样,应该是扶桑岛的人,”顾随之万分嫌弃,“占星阁的人审美有问题,说什么收弟子只收五官端正的,其实就是方脸,方圆脸都不要,搞得整个楼跟个藏狐窝一样,几千年了,也不知道改没改。”
林慕点头,朝顾随之之前看好的那家店走去。
三样菜一样要了一份。
等菜的时候,林慕问:“前辈,您要出来吃饭吗?”
“你吃吧,我能感觉到。”顾随之声线轻缓,含着股笑意,“作为回报,吃完了带你去个地方,让你体验一下什么叫一夜暴富。”
林慕:“嗯?”
“带你去挖我的坟。”
第10章 表哥
李终程失魂落魄站在街上。
过往路人好气地看他一眼,他好像被人当街扒了衣服一样,羞耻又难堪,打了补丁的鞋下脚趾紧紧蜷缩起来。
半个时辰前的事仿佛又回到他眼前。
墨寻就这样走了,走之前撩下的话还历历在耳。
“你全家都靠我养,还有脸骂我,也是少见,来,你说说,白眼狼的是谁?”
“恶心人的是谁?”
“只知道啃老一无是处的又是谁?”
“是你,废物。”
他被骂懵了,迷茫无助,父母长期卧病在床,他知道父母靠不住,下意识就找到了舅舅家,想让舅舅给自己撑腰。
可他万万没想到,他一把鼻涕一把泪说完,得到的不是耐心的安抚和关怀。
表哥眼神闪烁,靠近他问:“那个野种终于走了?”
他惯来不喜欢墨寻,只要有机会就会说墨寻的不是,给自己灌输墨寻只是个鸠占鹊巢的野种,永远都欠着他们家的念头,李终程早已习惯,抽噎着点头:
“是,是啊,他走了,真是没良心。”
“不回来了?”
李终程毫无所觉,继续点头:“是啊,他都走了三天了,我看他不会再回来了……我们可怎么办啊?”他说着怨怼起来,“真是没良心,”又可怜兮兮,“表哥,以后我就只有你们了,你们要帮我啊。”
表哥眼神闪了闪,换了副推心置腹的语气,“那他找的那株玲珑草呢?也带走了?”
“这个倒是没有,”李终程愤愤不平,“算他有点良心。”
表哥回头和舅舅舅妈对视了一眼。
再转回头来时,脸上的亲近消失的一干二净,吊起的眉毛显出原本的刻薄,上下打量他:“终程啊,我们也想帮你,可是……”
李终程茫然:“可是什么?”
表哥靠在椅背上,手指点着桌子,“过去这些年,你一直跟我一起上学,这里面的花费可不小,你欠我们的钱,打算什么时候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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