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还没站稳,就扑上去,急急问道:“父亲!您没事吧!”
一边问,一边掏出干净的手帕给他擦着嘴边的血。
墨知晏着急得手忙脚乱,间或抬起头,用心疼焦急的眼神看着华羽仙尊。
极力展现自己的孝顺和贴心。
华羽仙尊却看也没看看他一眼。
他直勾勾望着林慕,任凭墨知晏怎么问怎么摇晃他都没有反应。
四周的一切好像都不存在了。
只知道盯住不远处的人。
奈何他看着的人态度比石头还冷硬。
华羽仙尊浑身气势一泄,仿佛一瞬间老去了十来岁,向来挺直脊背也变得佝偻起来。
他下巴上和前襟上还沾着没擦干净的血,目光之中满是痛不可言。
“你如此不孝,我简直,简直是……”
华羽仙尊颓然坐回椅子上,望着门口的林慕,失望极了似的摇摇头,“早知道我就不该找你回来!”
林誉的脸色霎时变了。
这话已经超越了父子闹矛盾时说气话的范围了。
对一个遗落在外多年、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儿子说这种话,跟主动抛弃孩子有什么区别?
这简直称得上杀人诛心!
对于被舍弃的亲生孩子来说,第一次是抱错,第二次就是被抛弃。
前一次还能为华羽仙尊辩解,他也是身不由己,他自己也不想这样。
那这第二次……
林誉脑海忽然清明。
这哪里是第二次呢?
从“墨寻”回到华弥仙境的那天起,从华羽仙尊第一次偏向于墨知晏的那天起,从他一而再再而三要求“墨寻”退让的那天起。
第二次遗弃就已经开始了。
他这个表弟早就被自己的父亲舍弃了。
林誉脖子僵硬,艰难地转头看向自己身边的人。
一看便怔了下。
坐在他手边的少年静静望着那边,从睫羽到下颌一线沉静而冷漠,半边素白的脸仿佛冰玉做出来的雕塑,美则美矣,毫无反应。
没有失望,也没有意外。
好像华羽仙尊说出这样的话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所以听到的时候也不会觉得伤心。
因为华羽仙尊的话生出的喜怒哀乐还不如他一个“外人”来得剧烈。
“真高兴还有一件事能和掌门达成共识,”那浅绯色唇线微微扬起,十足凉薄的弧度,“老实说见到你我也挺失望的,以前还想过父亲会是什么样,现在……”
他摇摇头,“算了。”
一句算了,盖过千言万语。
华羽仙尊血往上涌,目眦欲裂,指着
殿外怒吼:“那你就给我滚,现在就滚出去,我们父子从此恩断义绝,两不相欠!”
林慕挑挑眉,起身就往外走。
“表弟……”林誉大惊,想去拉他。怎么能就这么走了?
林慕微笑道:“我们去接母亲吧。”
林誉默默把手放下了。
他突然觉得这个结果也不错。
直接带着姑姑和表弟一起走,就让华羽仙尊和他的“亲儿子”过去吧,这两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大家互不打扰,也挺好的。
可惜华羽仙尊不这么想,他拍案而起,怒声道:“谁准你带走我的妻子?”
“谁管你准不准?”林慕有点厌烦了。
他现在看华羽仙尊,就像是在看一个胡搅蛮缠的陌生人。
这个陌生人还试图通过一些莫须有的东西来捆绑住他。
“你是天道吗,还是说你也能落道雷劈我?”
他无所谓极了。
“都不能,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华羽仙尊扶着桌子剧烈咳嗽,喉咙里泛起血腥气,艰难地说:“你这个不孝子……”
林慕凉凉道:“掌门多注意一下身体,吐血吐多了可不好,别回头自己把自己气出个好歹,传出去又成了我的错。”
他脑海里突兀地闪过几句话,眸色暗了一瞬,侧眸淡淡道:
“当你儿子真挺晦气的。”
“我就当了你不到一年的儿子,八百年的孝都尽了,顺便还受了八百年的气。”
林慕自己都不知道这几句话是从哪听来的,但不妨碍他说出来。
华羽仙尊艰难地咽下一口血,扣着桌角的手青筋暴起:
“孽障……畜牲……不孝……”
“不孝,大逆不道,没良心,忘恩负义……还有什么?心胸狭窄?不懂得友爱手足?”林慕道,“你说对了,我就是,所以呢?”
他真诚地好奇:“你要打死我?”
华羽仙尊当然不可能打死他。
但要让他眼睁睁地看着林慕就这么走了,那也做不到。
大抵是气到了极致,他眼睛狠狠一闭,手指死死扣住桌子边角。
咔擦一声。
碳黑色木桌裂开。
华羽仙尊睁开眼,脸上所有情绪都消失。
周身一层无形屏障扩张开来,华羽仙尊束在脑后的长发无风自动,仙风道骨的长袍簌簌招展。
一旁扶着他的墨知晏差点没被他身上的威压压得吐血。
其余婢女也惊慌连连地避开。
他掌心里积蓄起灵力。
亮蓝色水纹闪电般奔涌而出,化作一条条长鞭。
以天地为囚笼,朝着门边两人而去。
林誉仓促下出手。
但他一个晚辈,又不是什么能无视修为压制的绝世天骄,怎么能挡住当世大能的攻击,只是瞬间就被掀飞了出去。
一个化神期大能怒
极出手,天边轰然色变,滚滚乌云从远处潮水般涌来。
霎时间天地间宛如黑夜。
林誉捂着胸口,顾不得君子风度,撑起身怒吼:
“墨天晔,你要做什么?”
华羽仙尊慢慢站直,从极端的愤怒中慢慢平静下来,居高临下看着林誉:
≈ldo;我教训自己的儿子,林少爷管的着吗?”
林誉气笑了,“你刚刚还口口声声一口一个养子,现在知道他是你儿子了?还管教,你养过他几天啊,就用得出这样的词?”
华羽仙尊充耳不闻。
“本尊好话歹话说尽,奈何顽石就是顽石,冥顽不灵,既然好好说话你听不进去,那本尊也只能给你个教训。”
墨黑色广袖一展,玄纹无限延伸。
天边隐隐传来雷声嗡鸣。
难得林慕在这样的威压下还能站直了。
四面八方都是无孔不入的威压。
仿佛巨石从头顶落下,砸在他肩膀上,生生把他脚下的地面都砸得下陷进去。
一声让人胆裂的碎裂声。
裂纹从林慕脚边向四面延伸,大殿的地面上铺的金石开裂,崩坏的石块横飞出去。
砰砰砰——
大殿门边用作装饰的花瓶接连炸开,烛台被狂风吹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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