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远桥不知道,他死前还在维护的人,却一次次对他诋毁谩骂。
“谢微星。”
陆寂近乎无声低喃。
“我太没用了,是不是?”
没过几日,张出去的榜陆续有了回应。
天下“神医”齐聚摄政王府,诵经的诵经,起坛的起坛,炼丹的炼丹。
谢微星看着这犹如玄学交流大会一般的场面,没忍住问一旁的青成,“他们这是给我治病来了,还是要齐心协力把我送走?”
青成俯身耳语,“王爷说了,谢小公子这病,一般的大夫治不好。”
谢微星露出一个费解的表情:“你睁开眼看看,这些人甚至都不是大夫啊。”
“嘛咦阿咦嘛咦呀咦——”
正说着,一道拂尘从两人脸前扫过,谢微星吓了一跳,他仰头后撤,以一种十分复杂的眼神看着那人在院子里窜来窜去。
“陆寂呢?他怎么还没来?不是要给我治病吗?”
话音刚落,陆寂风风火火走了进来,他在谢微星身边落座,问了一句:“如何?”
谢微星下巴一抬,“你自己瞧吧。”
“嘛咦阿咦嘛咦呀咦……”那人又转了回来,单手点起一枚符箓,急急往水中一塞,然后用拂尘沾着符水,凭空写写画画,嘴中念念有词。
谢微星好奇,于是倾着身子,竖起耳朵去听。
“妖魔鬼怪快离开,妖魔鬼怪快离开……”
陆寂将谢微星拽回身边,“如何?可有感觉?”
谢微星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
陆寂双眼一亮,“什么感觉?”
谢微星:“有点想笑。”
说完没憋住,耸着肩膀“嗤嗤”笑起来。
陆寂铁青着脸摆摆手,“换人。”
“当啷”一声巨响,谢微星一个激灵转头看去,缭绕烟雾中,一仙风道骨老者缓缓踱步而来。
“王爷,此仙丹炼制七七四十九天方成,吃下便可药到病除,延年益寿,长命百岁。”
谢微星低头瞅了眼圆滚滚红彤彤的“仙丹”,突然不受控制地默背起元素周期表。
不等他背完,陆寂先开口:“药到病除延年益寿长命百岁?那你先吃一口给本王瞧瞧。”
“回王爷。”那人往身后指了指,“老道这炼丹炉每次只炼一枚仙丹,若要再炼一枚,便要再等七七四十九天。”
谢微星扫了眼他口中的“炼丹炉”,凑到陆寂耳边小声道:“陆清野,你问问他那炉子卖不卖,我给你爆爆米花吃。”
陆寂脸色越来越黑。
“滚!都滚!”
待院子里终于清净下来,谢微星闭眼晒着太阳,懒洋洋翘起二郎腿。
“别费力气了,有这时间,还不如带我出去玩玩。”
身边人久久没有回应,谢微星掀起眼皮悄悄看去,却猝不及防同陆寂对视在一起。
偷看被人抓包,谢微星干脆光明正大睁开眼,“看我干什么?为何不说话?”
陆寂握住他的手腕,轻轻摩挲着,“谢微星,能不能告诉我,怎么才能把你的病治好,你一定有办法的,心头血,指尖肉,要什么都可以。”
谢微星笑着,半开玩笑:“来不及了,我这半边身子早就入土,别折腾我了。”
【作者有话说】
现在的卤鸡(有些忐忑,惴惴不安):谢微星比我高比我壮,到时候不会要反压吧?
之后的卤鸡(低头看人,单手拎起):……这就是你说的比我高比我壮?
◇ 第85章 孤星留恋凡尘间,六界轮回不成仙
半边身子入土的人懒得动,朝左边的青成示意,“劳烦青成大人把我抬进屋,要晒黑了。”
青成人老实,作势要抬时,被陆寂一个眼神瞪得双臂僵直不敢动弹。
下一秒,谢微星身子一轻,已经被陆寂打横抱起,进了屋中。
将谢微星安置在床上,陆寂顺手将厚重的被子拉过来,还没盖好便被谢微星一脚踹开。
他不解地看过去:“……”
谢微星虽病着,劲儿倒挺大,这一脚直接把被子踹到床下,他大大咧咧撇着腿,右手伸进衣裳里面,毫无形象地挠了挠肚皮,嘟囔一声:“都要夏天了,还盖什么厚棉被,热。”
这几日突然热起来,刚好尚衣局送了新制的单衣,一水儿的大红,往院子里一坐,加上那张日渐憔悴的脸,跟朵被霜打过的花似的。
陆寂无奈,只好找了件自己的衣裳给谢微星当被盖。
谢微星扯了扯,只盖住肚皮,“这样就行。”
“你先睡会儿。”陆寂俯身,在谢微星额头印下一吻,又眷恋地轻蹭几下,“我出去一趟,很快便回来。”
谢微星没过脑子脱口而出:“我就要走了,你都不知道多陪陪我,天天出去做什么?”
陆寂身子猛然僵住。
谢微星自知说错了话,他闭上眼挥挥手,“去吧去吧,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陆寂站在床边想了想,将那串戴了十年的佛串摘下来,缠绕两圈后挂在谢微星手腕上,才转身离开。
青成刚好要进门,见状退至院外,“王爷,方才又有人应榜,可要带来给谢小公子瞧病?”
“嗯。”陆寂还未放弃,他不想错过任何一个可以让谢微星留下的机会,“先带来,待他睡醒再说。”
说完,他翻身上马,单薄的衣衫将修长结实的身材显露无余,“进宫。”
宋九枝或许有办法。
熟悉的昭德殿,熟悉的血腥气,宋九枝方进门便了然一笑,他熟门熟路走过去,自己站上刑架。
陆寂:“……”
宋九枝眼神真挚:“王爷,今天要问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陆寂看着宋九枝,晦暗无光的脸上露出一个复杂的表情,半晌,他收起打量的目光,冲青成示意:“赐座,赐茶。”
宋九枝被青成从刑架上请下来,他受宠若惊坐在陆寂对面,捧着热茶,十分感动:“真没想到,有朝一日,臣还能喝到王爷赐的茶。”
“青成出去。”待殿中只剩两人,陆寂单刀直入:“今日来找你,是想问问,可有什么办法治好他的病,我想请你帮帮我。”
见陆寂自称都换了,甚至用了“请”这样谦卑的字眼,宋九枝神情愕然。
他明白,陆寂已经试过所有办法,直到走投无路才找到这里。
啧,还怪可怜的。
他都不忍心出手折磨了。
“你要什么,尽管开口。”毕竟是有求于别人,陆寂收起逼人的气势,肩膀微微下塌,语气中带着希冀:“我知道你们来于同一个地方,你定然有办法。”
宋九枝深深叹气:“王爷真是高看我了,我资历最低,还要叫别人一声前辈,连谢前辈都没办法的事,我也无可奈何。”
陆寂表情没什么起伏,可握住杯盏的手却无力松开,眼中唯一一点光也渐渐黯淡。
他沉默片刻,追问道:“那可有什么办法,让我同他一起回去?”
“王爷要陪前辈一起回去?那这边的亲人呢?荣华富贵、显赫身份,王爷都不要了么?”没等陆寂回答,宋九枝又问:“谢前辈好像从未向王爷讲过我们那边的事?”
陆寂的思绪完全被宋九枝扰乱,根本插不进嘴。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宋九枝端起茶盏,慢悠悠将浮叶吹去一旁,而后轻啜一口,“就算前辈告诉王爷,王爷也帮不上什么忙,说不定还会给前辈添乱。”
一句话激怒陆寂,他抿起嘴唇,嘴角下压,随着手指向里收紧,杯中茶水震颤出细小的波纹。
不过几瞬,那双墨瞳克制地敛起,陆寂突然松开茶盏,他深吸一口气,将怒火强压下去,“的确从未说过。”
他可以不管西门家对西门梓下手,可以不顾程屹安对闻廉下手,但他现在不敢动宋九枝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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