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闻惜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翁羡的情绪在三言两语下,变得怅然,他有些失魂落魄,走出办公室。
蔺闻惜目送他的背影。
他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距离蔺楚熙说的“见面时间”过去了四十分钟。
事情进展如何?
他们会有争执吗?
蔺闻惜本有前往餐厅的冲动,他需要将一切控制在自己手上。蔺楚熙意识到他有这个打算时,粗暴拒绝,并说,“你出现只会添乱。”
根据蔺楚熙深信不疑的观点:拥有记忆的冬霁恨蔺楚熙,同样,也不怎么喜欢蔺闻惜。
一个被讨厌的人出现,就够冬霁心生震荡。
再来一个,恐怕要让冬霁恨到咬牙。
预想中的谈话将无法进行下去。
……
蔺楚熙说的话有道理。
蔺闻惜按捺冲动,煎熬地在公司办公室里踱步。
就在翁羡出门不久。
他接到了蔺楚熙的电话,电话里,他语气很好——这让蔺闻惜困惑。
“有空过来一趟,地点你知道的。”
“你们谈完了吗?”
蔺楚熙鼻音很重,他笑了一声,难得的、罕见的,他的笑声是潮湿的。
“谈好了。”
“有些事,你也该听听——”电话里没法讲得清楚,更怕说完后,蔺闻惜驱车来的路上心情起伏,开车不安全,于是,蔺楚熙让他赶快来,“速来。”
蔺闻惜为此等待很久。
他抄起手机、车钥匙,冲向电梯间。
员工们在大厦电梯间看到自家英俊老板,行色匆匆,他们打招呼,蔺闻惜顾不上响应,潦草地颔首示意。
电梯直达地下停车场。
蔺闻惜上车,点火,驱向目的地。
他耗费的时间不长不短,十五分钟。
蔺楚熙选这个地点时,刻意挑了将来一定不会再来的餐厅,地点距离蔺氏大厦近。他怕自己出什么意外(如果冬霁真的很生气,要打他,把他揍得不省人事,诸如此类),需要蔺闻惜收尾,他哥能赶得及。
总之,蔺闻惜及时赶到了。
他开了独立包厢的门。
心脏砰砰直跳,来不及喘气。
抬眸,就看到两个湿漉漉的人。
蔺楚熙眼睛红得像兔子,他多愁善感,盯着手机屏幕,不知道看到什么,呜咽一声:“系统这臭傻x!”
冬霁没有哭。可不难看出,前些时候,他狠狠地哭过一次。
漂亮青年的领口有水痕,他的鼻尖泛着红意,饱满嘴唇紧紧抿着。他循声看来,然后,他朝他笑了起来。
这是个相当温暖,亲近的笑容。
他看起来像只湿漉漉的大狗狗,被雨水淋得毛发浇透,可看到自己喜欢的伙伴,还是会仰着脑袋,乐颠颠地摇尾巴。
蔺闻惜关上门。他背靠着门,将心跳平复,紧接着,再一步步走向冬霁。
英俊男人走近,而后,半蹲下来。
冬霁坐在椅上,他讶然。
蔺闻惜与他平视——不,半蹲后,他需要仰视冬霁;如此姿态,能大大减轻对方的压力。
冬霁的洞察力很强。
他意识到,蔺闻惜是在让他放松下来。
他有点想哭,有点想笑。
紧巴巴的心里,涌起温暖。
冬霁骄傲地想:蔺闻惜,一个超级完美,非常可靠的大人!他是这个世界的中心,是这个世界的基石,是冬霁第一个喜欢上的大人。
“冬霁。”蔺闻惜不是那个年轻的,快要30岁的蔺闻惜。
他更年长,说起话来,声线柔缓,笑意深深。
“蔺楚熙说,你有什么事情想告诉我,对吗?”
蔺楚熙看着手机,大抵是在阅读什么文字,发出的悲鸣声非常响亮,不可忽视。
蔺闻惜的心越来越沉。
他为接下来的对话不安。
他想,会是什么呢?他们聊了什么,以至两人都哭得像是块拧不干的海绵?
冬霁皱起鼻子。
他的满腹委屈,在蔺楚熙哭哭啼啼中消散许多,可在看到蔺闻惜,他很喜欢、很信赖、任务结束死遁前交付年龄秘密的年长者时,那委屈再度胀满,狂风巨浪般,波涛汹涌。
他哑着声音,低低地问:“当我告诉你,我死时只有十九岁时,你有没有害怕过?”
蔺楚熙看向他们,他已经读懂了什么“系统”“主神空间”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于是,更为冬霁小小年纪被个只懂pua的恶毒系统控制伤感。
蔺闻惜到了,他都没空和他搭话,泪意汹汹,呜呜咽咽。
他听到他们在交谈,咽下哭泣,竖起耳朵,保持沉默。
他哥安静地看着冬霁。
他在前世见过蔺闻惜如此神情,他的眼里常常浸出疲惫与困惑,不解于冬霁的年龄,穷极一生想要得到答案,偏偏,没能成功。
蔺闻惜的脸上爬满苦涩与哀恸。
他的呼吸开始摇荡。
“冬霁,”蔺闻惜说,“我没有害怕。”
尸检报告递交到他手上时。
蔺闻惜看着那年龄认定发了长长久久的呆。
他曾经被冬霁骗了四次,回回都说事不过三,偏偏他要等第四次才幡然醒悟,而后,冬霁说些什么,他再也不信。
那时,蔺楚熙入了狱。冬霁变了身份,成了蔺氏企业的大股东之一。
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化。
从前,冬霁是在蔺楚熙庇护下的年轻下属;后来,他变得锋利、讥诮,说话刻薄……他变得太多,蔺闻惜很难想象最初他们见面时,那个柔软青涩的年轻孩子会是他。
那些年,蔺闻惜保持着对冬霁的警惕。
犯了四次轻信的错,他不可能再错下去了。
然后。
冬霁死了。
他在死前说的话,相当滑稽,相当无厘头,更像是戏谑,更像是演员落幕前笑眯眯地躬身,对着台下观众们说了个摸不着头脑的台词,留余无数遐想。
蔺闻惜踟躇过。
他要不要拼上自己的名誉,利用不法手段争取到冬霁的尸检——这可能是冬霁死前的报复,只为了让蔺闻惜身败名裂、声名狼藉,让他成为一个擅自动用法律和权利给自己特权,找人将仇人遗骸剖个七零八碎的混球……
他们纠葛十年。
蔺闻惜被冬霁骗过,伤害过。他告诫自己,不能放松警惕。
可当蔺闻惜想到冬霁,想到他年轻苍白躺在病床上,笑着说出那些话时的神情。
他犹豫了。
最终,蔺闻惜选择抵上自己一生的名誉。
他成了那个利用特权,将死者送上法医尸检台的人。
蔺闻惜看着冬霁,他说,“我没有害怕。”
年长者温柔地说,他眼里有泪,“只是在确认你的年龄后,觉得你很辛苦。”
第57章
餐厅独立包厢内。
蔺闻惜听着冬霁说着与他有关的一切, 从头到尾,无一遗漏。蔺楚熙抽抽搭搭地补充说明,他怕蔺闻惜是个土老冒, 不了解冬霁说的那些专业词汇。
“杀千刀的那傻x玩意儿。”
蔺楚熙骂系统骂得凶狠。
迎来谜题解开的那一刻, 蔺闻惜并没有想象中的如释重负。
他沉默地看着冬霁,好久好久。
冬霁有点紧张。他抠着手指头,安静地对视, 脑子里胡乱地想着:系统说主角绝不可以知道世界的真相, 那会导致世界崩塌……任务者尉陵方才来信,鼓励他说出想说的话……可现在看蔺闻惜的反应, 冬霁不可避免地煎熬起来。
他不安极了。
——告诉他们一切的举动,是正确还是错误?
冬霁咬紧嘴唇。
很久,蔺闻惜才开口。
他的疲惫显而易见,落寞与歉疚愈发浓烈。
“也就是说,是因为我的存在,你才需要被迫做那些事, 对吗?”
蔺闻惜说出了事件的核心关键:主角塑造世界,冬霁为了主角而活,他的所有举止都是为了促成蔺闻惜走向最后的成功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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