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野鹤整个人都陷在浓重的自厌与自弃中,几不可察地发着抖。
宋磬声已经将话说得如此直白,可他竟然还是不舍得离开,自尊碎了一地,却远比不上他亲口承认与姚湛空的婚约来得痛苦。
“阿鹤……”宋磬声轻轻叫了他一声,裴野鹤身体一颤,却没回头,“我……”
“我”字说出了口,可半天没下文。
裴野鹤再也忍受不了这样的氛围,颤着手指捏紧了门锁,一声轻响,门开了,人却还停在原地。
宋磬声心头一紧,像是被什么东西扯着心脏,他甚至盼着裴野鹤早点做出决断,走也好留也好,总比这样不上不下的窒息来得轻松。
倏忽间,裴野鹤转身向他走来,通红的眼眶一看就是强忍着许多情绪。
宋磬声下意识想躲,可他清楚自己要是躲了,裴野鹤只会疯得更厉害,所以他强自镇定地站在原地,“阿……”鹤。
“唔——”宋磬声瞪大眼眸。
鹤字还没说出口,裴野鹤就强行揽着他的腰吻了下去,他亲得又凶又蛮横,充满了掠夺与发泄,宋磬声刚要推他,唇与唇的间隙里就渗入了眼泪。
裴野鹤一边压着他激烈的索吻,吻到他的舌头都在发疼,一边又绝望地怨他,一遍一遍地说恨他。
没有回应的吻像是落在了一块木头上,他的爱、他的怨、他求而不得的苦与恨,全都像是跌入了无底洞,连个回响都听不到。
裴野鹤终于吻不下去了,他紧紧抱着宋磬声,低头抵在他肩上,哽咽道:“我恨你,我恨你……”
“为什么,为什么永远都不是我,为什么……”他痛苦地喘息着,甚至要不断地深呼吸才能将剩下的话说出口,“明明我才是最了解你的人,我才是和你最亲近的人,为什么不是我!为什么总也不是我!”
裴家是落魄过,不过很快便重复荣光,裴野鹤更是家里的明珠,走到哪里都是万人追捧的存在,他这样骄傲的人,这一生的狼狈都是宋磬声给的。
宋磬声被裴野鹤话里浓烈的情绪感染,他手指蜷起又放松,几乎忍不住要去回抱他,但也只是几乎。
“你就不能骗骗我吗?既然我总是要死的,你就不能假装哄哄我,让我开开心心去死吗?骗我,有那么难吗?”他声音颤抖,凄楚到令人心酸,“你明明知道,你说什么我都会信的。”
“我不想骗你……”宋磬声终于开了口,“起码在这件事上,我不想撒谎。”
“为什么?”裴野鹤抬起头看他,眼里写满了不得答案不罢休的执拗。
“……我不知道。”
宋磬声看上去平静,可内心深处的起伏不比裴野鹤少。
裴野鹤说得没错,他们两个是最亲密的同伴。他少年时候所有的荒唐事,都是裴野鹤陪着他做的,他青春里所有的颜色,基本都是裴野鹤给的。
他性格孤僻,不爱社交,生活里更是懒散,非必要绝不出门,生活圈小得可怜。除了姚湛空三人,他压根没有朋友。若非要找一人喜欢,他最该喜欢的人也应该是裴野鹤才对。
可什么是爱?什么又是喜欢?
他和姚湛空三人认识得太早,又相处得太久,点点滴滴早已汇入他的生活,扎根至他的骨血,模糊了爱情原本分明的界限。
他们似亲似友似伴侣,什么都可以是,但细细分辨下来,却又什么都不是。
爱情是种奇怪的东西,它不会随着时间累积,也不会因为互相了解就萌芽。有些人哪怕有一万次擦肩都不见得能换来一个回眸,可有的人,只需一眼,便是此生情衷。
前者,是宋磬声于他的三位哨兵。
而后者,是三位哨兵之于他。
“就当以前的一切都是意外吧。”裴野鹤的视线落在宋磬声的唇上,凶狠的眼神在湿漉漉的蓝眼睛下毫无说服力,“但马路上的吻不是,刚才的吻也不是,你和我之间的一切,不是意外两个字就能说尽的。”
宋磬声抬眸看他,眼神很是复杂。
在他死去的那六年里,裴野鹤千万次地想听他再说一句话,可等他们真的见了面,他不过迟了两个月,这张被他肖想过千万次的唇,却总是在说剜他心的话。
“声声……”裴野鹤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他像是怕自己后悔一样,在宋磬声开口前迅速说完了一切,“三个月,我只要三个月。我等你处理好和姚湛空的关系,然后你陪我三个月,我把命给你。”
话音刚落,他就逃也似地向门外冲去。
大开的门随着惯性重重撞向墙壁,却又在防撞条的反弹下折向门内。
休息室的门即将关闭,却横空插来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姚湛空缓步入内。
他依旧什么也没说,更什么都没问,只走到宋磬声身前蹲下,轻轻牵住了他垂在身侧的蜷起的手指。
“后厨刚刚做来一道甜品,还记得吗?就是你端给我的草莓香草冰淇淋,我带你去尝尝好不好?你一整天都没吃过东西了。”
宋磬声问:“是许副主厨做的吗?”
“嗯。”姚湛空笑了笑,知道他是同意了。他起身牵着宋磬声向外走去,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给他留足了空间。
甜品不过是道幌子,他只是想将宋磬声带出那间屋子,再让他吃些东西罢了。
餐桌上的食物尚温,气氛却远不如之前和谐,寂静的餐桌上,只有偶尔响起的轻微的瓷器碰撞的声音。
宋磬声食不知味地用完这一餐,轻声道:“我们回家吧。”
他们的家不是姚园,而是那间有小猫咪的房间。
“好。”姚湛空心中柔软,因裴野鹤而起的嫉恨与痛苦,尽数抚平在宋磬声这简短的五个字里。
车辆疾驰而过,宋磬声在副驾驶上怔坐着,什么时候到小区的都不知道。
这一天发生了太多事,多到他脑子都成了一团爆炸的浆糊,晕晕乎乎的,让他只想睡觉。
电梯很快运行至十三楼。
姚湛空先一步走出,随即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对门,微微拧起眉心。
宋磬声毫无察觉,在他身后催促,“我好困……”
“已经到啦,回家就可以休息了。”姚湛空笑着哄他,可手臂却牢牢环在他腰上,像是在对暗处的眼睛宣誓主权。
第088章
长夜漫漫, 有人拥着心爱之人入睡,也有人躺在床上孤枕难眠。
裴野鹤不仅睡不着,还在不受控制地想宋磬声现在在做什么。
他自己说得离开, 可却没回老宅, 而是先宋磬声一步回了小区。
电梯一响,他就像做贼一样猫腰过去看监控, 可等他亲眼看到宋磬声和揽着他的姚湛空一起回来,情绪又成了即将喷发的火山。
一想到他们此时就睡在同一间屋子里, 他的心头就止不住地蹿火。妒火熊熊燃烧, 烧得他心如火燎, 别说睡觉了, 他恨不得现在就去隔壁将姚湛空从屋子里拽出来。
时间已从月上柳梢行至天光初亮。
裴野鹤一夜未眠,眼带血丝,满脸憔悴。宋磬声倒是一夜好眠, 甚至先姚湛空一步醒来, 悄悄下床洗漱去了。
他动作很轻,可姚湛空却醒了。
但他格外眷恋这样的好时光, 所以醒了也不想起床,只转身躺到宋磬声睡过的地方。
耳边是宋磬声洗漱时轻微的响动,身下是沾满他气息的被窝,姚湛空在这样的环境里闭着眼假寐, 脸上的神情温柔又放松。
宋磬声从浴室出来的时候, 往床上看了一眼, 正对上姚湛空睁开的眼睛。
卧室里光线很暗,他金色的兽瞳出现了和动物一样的自发光现象, 黑色的瞳仁扩散至圆形,散发着淡淡的微光, 看上去有一种不属于人类的美感。
宋磬声刚洗漱完,全身洋溢着极淡的薄荷味,在看见姚湛空苏醒的刹那,他面无表情的脸上蓦地浮现一抹笑容。
姚湛空将这一切看得分明,他的心因为宋磬声下意识的反应软成了一腔春水,非但不想起床,还将靠近床边的宋磬声拉进了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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