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定冲祖敬之深深一拜,“还请先生助我,帮帮咱们怀朔儿郎!”
祖敬之:......今日之前还惶恐于自己被冷落,不收重视,如今......这到底是什么水深火热的生活!
心里吐槽千万,祖敬之面上不显,惶恐地扶起拜礼的贺兰定,连道,“定勉力为之,勉力为之!”
贺兰定对祖敬之很有信心,围观的贺兰族人们则是一脸懵逼,心道,这个账房先生这么厉害的吗?
祖敬之厉不厉害,用实际成果说话。参观完羊毛工坊的第二天,祖敬之就交上了一张设计图。
“羊毛梳。”过来报告的是祖家的一个小辈,祖敬之的侄儿祖明,言是自家叔父还在画图,令他先过来汇报研究进展。
羊毛梳不是用羊毛制成的梳子,而是用来梳羊毛的梳子。看起来像钉耙,但是齿子比钉耙多且密。
“叔父说,纺线机一时半刻弄不出来。可以先在搓毛线的前一步加上一道梳羊毛的工序,搓出来的毛线会更加细致。”
“行!”贺兰定立马让人拿了图纸去制造这种把手短、梳面宽、齿距密的羊毛梳。
贺兰定以为祖敬之的“一时半会儿”起码要两三个月,结果,羊毛梳投入生产才两天。祖敬之拎着产品亲自上门了。
“毛线纺锤。”祖敬之上呈两件木制品。
一个是陀螺状的物件,不过比之陀螺更加细长,手柄有一根筷子那么长,下端则是陀螺一个样子,不过更加厚重。这便是纺锤了。
另一个木制品则是纺锤的底座。
祖敬之展示纺锤的用法,他揪了一片梳理整齐的羊毛,手指碾出一缕细头,然后将搓出的细线绕到纺锤的手柄上。
贺兰定紧紧注视着祖敬之的动作,然后.....奇迹出现了!
只见,祖敬之将纺锤如陀螺一般旋转起来,丝丝缕缕的细线便被从羊毛片里抽出,一根根缠绕在了纺锤的手柄上!
那线非常的细,只有手搓毛线的十分之一的粗细!
贺兰定可以想象,用这样的细毛线纺织出的毛衣、毛毯将会是怎样的细腻平整。
贺兰定眼睛闪闪发光地看向祖敬之,如同巨龙看见了珍宝。
可不就是珍宝么!
这一刻,贺兰定头一回发自内心的感谢大魏皇帝——感谢您将这样的人才流放边境!
察觉的贺兰定惊艳的眼神,祖敬之垂手而立,谦虚道,“不才。”
“先生大才!”贺兰定恨不得将祖敬之当祖宗一般供奉起来。
祖敬之不自在,不敢居功,连忙道,“这纺锤也不是祖某的创新发明,先秦之时,南方区域种桑养蚕的人家便用纺锤来抽绕蚕丝。”
祖敬之表示自己不过是对已有的纺锤进行了改良,“纺锤的外径和厚重决定了纺织出丝线的粗细。外径大,重量大的,纺出的纱线粗;外径中等,重量轻的,可转动时间长,纺的纱线细且均匀。”
经由祖敬之改良后的纺锤,锤体厚薄、轻重更加适合与羊毛的加工生产。
“先生就是我的救星!”贺兰定狂热道,“房子、五铢钱、粮食、土地.....先生您需要什么!”这样的人才一定要笼络住。
祖敬之被贺兰定的直白给惊住了——天下竟然有人将钱权财势挂在嘴边上说得这般赤裸裸。
祖敬之忙道,“如今已经很好了。”又道,“这是纺锤是手动的,还可以改良,不过还需要一些时日。”
“没关系!”贺兰定如今能为祖敬之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上天入地,使命必达!
“您看着办就行!”
祖敬之被贺兰定的热情骇住,丢下纺锤的图纸和样品,落荒而逃似的跑了。
祖敬之前脚刚走,贺兰定便拿着纺锤在屋里仰头长笑。笑声穿破屋顶,震飞了枯枝上立着的寒鸦。
“我的金手指来啦!”
守在屋外的族人面面相觑,猜测着郎主这是捡到了什么宝贝。
“快让田文汉来见我!”贺兰定冲屋外大喊。
田文汉是族里的木匠师傅,贺兰定决定立刻将纺锤量产,不仅自家用,还要售卖给其他部落。
“去流民营招些人手。”贺兰定将纺锤图纸和样品交给田文汉,“尽可能多的生产出一批纺锤来。”
纺锤的制造并不复杂,很容易仿造复刻。因此纺锤买卖不可能成为长期买卖,顶多批量卖个一两次。
贺兰定高兴极了。虽然卖精盐提纯的方子大赚了一笔,可是整个冬日贺兰部落一直是只出不进的状态。这让贺兰定有种坐吃山空的危机感。
这纺锤虽然卖不出什么高价,但是,能赚一些是一些嘛!
进入腊月,天气越发严寒,然而怀朔镇内却是一日高过一日的热火朝天。一来是冬宰日,家家户户杀牛宰羊。二来是年节将至,走友访亲频繁起来。
在这样冰火两重天的日子里,贺兰部落陆陆续续开始给各家送节礼。
“郎主,贺兰家的节礼送到了,颇丰。”管家报告。
“嗯?”窦兴抬眼,丢下手里的账本,一抬手,管家便将贺兰部落的节礼单子呈上。
节礼单子上没什么花里胡哨的东西,粟米、豆干、皮草、毛毯俱是一些平日里能用得上的物件。由此可见贺兰定也是个非常务实的人。
目光落在礼单的最后,窦兴眉毛一扬,发现了有趣的东西,“这个毛线一团是什么东西?”其他的东西都是一石一石计算的,怎么到了毛线这儿就是一团了?听起来有点寒酸的感觉。
不等管家回话,窦兴起身,亲自去查看贺兰部落送来的节礼,边走边交代身后的管家,“比照着贺兰家送来的节礼,明天把回礼送到。”
说着话,窦兴也看到了贺兰部落送来的节礼,整整两板车,推得像做小山,而“小山尖”上绑着的一个圆球,正是奇怪的“毛线一团”。
管家窜上板车,摘下毛球递给自家家主。
轻软的毛线球入手的瞬间,窦兴就发现了其中的名堂,“这线.....我们家工坊的毛线是这个样子的吗?”太细了!几乎只有自家工坊毛线的五分之一粗细!
“这....这.....没有这么细的吧。”管家瞅了一眼线团,连忙解释。
窦兴解开线团,卷了些毛线绕在手指上,细细感受着毛线的拉伸和弹性。最后得出结论:贺兰部落的毛线更细、更滑、更加坚韧!
他们怎么搓出这样的毛线的?
如窦兴这般心中疑惑的不在少数。当天下午,鲜于安便找上了窦兴。
“他这是什么意思?”鲜于安一边挥舞着手里的毛线团,一边嚷嚷着,“贺兰小儿是要在这大过年的时候羞辱我吗?!”
“就他厉害!就他会纺线?!!”鲜于安像是一头愤怒的公牛,在窦兴的书房里焦躁地跑来跑去。
窦兴无语,“显然......”他捏捏手里的毛线团,“贺兰家搞出了一种新的织线工具,可以弄出品质更好的线。”
“这我知道!瞎子都知道!”鲜于安嘟囔着,“贺兰小儿这不是满世界通知了吗?”
“怎滴?还要我提酒去给他祝贺一下?”鲜于安感受到了奇耻大辱。
窦兴深吸一口气,心中提醒自己:是伙伴!是同盟!虽然脑子不好,但是人很忠诚,不要气.....不要气.....
做好心理建设的窦兴耐心引导鲜于安,“他何必昭告天下,自己悄摸摸生产不行吗?明年的新产品质量必然比咱们家工坊出产的好得多。”
鲜于安被问住了,愣愣道,“所以.....贺兰小儿是个蠢蛋?”不然好东西干嘛不自己藏好?
窦兴:......
心累无比的窦兴掀开门帘,扑面而来的朔风让他打结的脑子清醒很多,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鲜于安在书房里捏着毛线团骂骂咧咧,等反应过来时,小伙伴已经走远了。
鲜于安再见到小伙伴的时候,已然是傍晚了。天色黑沉,昏黄的火光下,窦兴手里提着两个芦菔。
鲜于安:“晚上吃芦菔羊肉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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