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不与官斗,贺兰家如今是空有其名。他问我要,我便只能给了。”贺兰定将这件在外人看来非常屈辱的事情告诉刘乾,其实也有卖惨的意思,想要通过刘记商行的路子探听到一些洛阳、大魏皇家的消息。
然而,贺兰定这次的算盘却是落空了。只见刘乾腰杆挺直,没了刚刚谈生意时的放松感,他沉声道,“拉汉,咱们做生意的最忌讳和官府扯上关系了,更不要说皇亲国戚们了。”
贺兰定尴尬笑着,“我这不是没办法么,他自己找上门来的,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贺兰定再问,“刘记这边对太子,还有胡嫔有所了解吗?”
刘乾只道,“不敢妄议贵人。”如今的刘乾早已不是一个怀朔镇分店的小小掌柜。豆制品、羊毛制品,再有前段时间的精盐,凭着一张张王炸,刘乾如今在刘记的地位如日中天。
屁股决定脑袋,如今的刘乾更加谨小慎微。他知道越是走到高位,越是摔得粉身碎骨。
贺兰定没想到就这样□□脆利落地回绝了。他原本想的是,能打听到只言片语也是好的。却没想成,竟是只字消息没有,还将气氛弄僵了。
沉默两息,贺兰定找补道,“是我不对,不该拿这些事情来劳烦刘大哥的。”
贺兰定递了台阶,刘乾也松了一口气,顺势起身告辞。
贺兰定相送。大家只当刚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贺兰定一路将刘乾送上马车,刘乾一脚塔在脚凳上,一手掀开车帘,就要进车厢,忽得身子一顿,又退了回来。
“拉汉。”刘乾将贺兰定拉到一边,屏退左右。
“和皇甫家拉上关系未必是坏事。”终究,刘乾还是动了恻隐之心。又或者是贺兰定这张好牌让他舍不得放弃。
做生意可不简简单单是将甲地的物件运到乙地去售卖。刘乾自己说“做生意的最忌讳和官府扯上关系”,其实自己深知:做生意,想要把生意做到极致就根本绕不开官府朝廷,更离不开对时局的洞察和掌控。
“胡嫔,胡充华,深得帝心。”
“陛下为太子诩计之深远。”
短短两句话,贺兰定明白了如今洛阳城的局势。他向刘乾深深一拜,感激之情俱在不言中。
刘乾受了这一拜,叹了口气,拍拍贺兰定的肩膀,轻声道,“拉汉,你该到外头走走看看的。”这是刘乾第二次提醒贺兰定。说罢,刘乾这次是真的登车走了。
目送刘记商行的马车驶出视野,贺兰定立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刘乾今日的反复行径和劝诫之语犹如一盆冷水对着贺兰定兜头浇下。因着怀朔镇蒸蒸日上而升起的些许得意之心瞬间被浇灭得干干净净。
——有什么可得意的呢?如今的自己不过是从一只瘦羊长成了略肥的羊,在旁人的眼里,羊就是羊,是用来吃的。
贺兰定曾经切切实实地认为,只要自己把贺兰经营好,把怀朔带动好,就能在这混乱的南北朝立足活下去。
可是,现实给了他一巴掌。
如今,贺兰家才不过是“小荷才露尖尖角”,却已经吸引了“蜻蜓立上头”。继续发展下去,贺兰也不过是长成一只更肥的羊,而不是一只令人望而却步的狼。
哦,或许在怀朔的确没人敢招惹自己。可是怀朔之外呢?瀛洲萧宝夤也好,雍州皇甫集也罢,他们仅仅是一个信号,一个开头而已。贺兰的发展终究会吸引越来越多人的注意,引来饿狼的垂涎。
深吸一口气,北地干冷的空气如一根根冰针刺入肺腑,冻结了贺兰定的心。
“郎主?”左右随从投来担忧的目光。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但是察觉出了自家郎主情绪不对。
“没事儿。”贺兰定长叹一口气,嘴里的热气接触到外头的冷空气形成了一团团云雾。
“就是在想咱们贺兰家以后的路。”贺兰定抬步往回走。
左右随从笑道,“只要郎主在前面走,我们跟着郎主走,往哪儿走都是对的路。”
看着族人们信任的眼神,贺兰定的心中越发沉重,一头钻进书房,细细琢磨起贺兰部落未来的发展。
首先,随着怀朔的大力发展、大步前进,一定会引来多方注意,贺兰部落也一定会显于人前。
届时,就算自家阿翁是镇将也保不住自己——如今才是个萧宝夤和皇甫集,阿翁已然袖手旁观了。
而未来的龙傲天高欢还是个小小函使,粗大腿还未长成。
贺兰部落只能靠自己。一来强大自己,二来给自己找个靠山。
强大自己,不仅仅是指牛羊的数量多了,部落的人口多了,仓库里的粮食多了,更是一种政治上的实力。
诚然,大魏早晚要完。可是,眼下这艘船还没有沉,自己就得遵守船上的规则,从中攫取话语权。
这种话语权,阿翁和舅舅给不了自己,因为他们自己都还没能上桌吃饭呢。
好在,萧宝夤和皇甫集自己送上门来了!
果然,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祸福相依。
有了思路的贺兰定逐渐冷静下来,再度斗志满满。
分析手中已有的情报:目前看来,太子地位巩固,胡充容得皇帝喜爱,甚是为之改了拓跋家“去母留子”的传统。
当然,也可能是高皇后家族势力过大(皇帝的生母、皇后都是出自高家),司徒高肇又权倾朝野。皇帝为了制衡自己的母家高家,因此为太子母家增加筹码。
不管皇帝的心思如何,以胡充容和高皇后为代表的两大外戚集团对峙的局面已经形成。
胡充容手里有太子正统和皇帝的支持,而高皇后则是手里有高家的政治资产——前后两朝皇后都是出自高家,目前还有高肇这么个权臣。
“啊.....总感觉有些不对。”贺兰定挠头。手里的情报消息实在太少了,且真实性还有待考证,这无疑增加了贺兰定做决策的风险。
“皇帝为什么要扶持太子和高家打擂台,他自己不行吗?太子才几岁?”贺兰定疑惑不已。突然一个念头从他脑中如流星般划过。
“!”除非皇帝自己快不行了!
他如今所在做的安排是为了日后朝廷的稳定,不至于让皇朝落入高家手中——与其相信皇帝对胡充容是真爱,不如相信胡充容和太子是皇帝手中的一颗棋子!
贺兰定被自己的猜测惊住,“皇帝如今几岁来着?”贺兰定咬着指头回忆,可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他都对大魏如今的皇帝一无所知。
“不至于吧,大概是我瞎想了。”贺兰定在书房里来回踱步,从东边走到西边,又从西边走到东边。
脑子里有两个小人打架,一个小人说:“你当自己是神算子不成,什么都被你算到了”;另一个小人说:“一切都是合理推测!”
皇帝快要不行了的念头一旦升起,就如浮在水上的葫芦瓢,再也按不下去。
“这样也就能解释得通,为什么大魏就要完蛋了。”外有六镇生存矛盾,内有幼主登基,外戚弄权,权臣当道——各种buff叠加,当然送命送得快了。
“大胆推测,小心求证。”思考良久,贺兰定决定接触雍州皇甫集,以之为跳板,攫取权利为贺兰部落添一份保障。
第一百零六章
贺兰定这厢打起了皇甫集的主意, 千里之外的雍州刺史府上皇甫集也收到了来自遥远北疆的消息。
看着眼前的残兵败将,皇甫集怒发冲冠,大吼:“是谁?是谁?是谁敢动我们皇甫家?!”
一室静默, 无人敢在此时出声回话, 深恐被暴怒的主子给打死。
“说话啊!都哑巴啦?”皇甫集气不打一处来, 大喊, “何纯呢?他怎么办事的?”
“何夫子....何夫子不见啦......”车夫颤颤巍巍地回答。
“什么叫不见了?”皇甫集眼睛一瞪。死了是死了, 残了是残了,不见了是怎么回事?
眼见甩锅有望,车夫口条顺畅起来, 三言两语将当时的情况到来, “当时刚出朔州的地界不久, 咱们日夜赶路,人疲马乏,忽得有一队劫匪冲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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