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非洲式神去修真 下(118)
要是——要是能够度过这一次危机,他一定要好好和沈岫说话,不管怎么样,也要问个清楚。
——那么,至少先过了眼前这一关!
穆星河不敢掉以轻心,勉强维护着心境的稳定,观察四周境况。
隐约间他看到远处一个孩童的身影,身影不甚明晰,却是能判断出他在艰难地使用着术法抵御着袭来的树枝与种子。穆星河虽未见其形容,却一瞬间从之前的信息判断出那是左同光。
他想象不出左同光当时独力支撑门派的时候只有那么一点岁数,别人也想不到他那么稚嫩的身躯却能够站立得如同磐石坚定,不容任何人越过他去抢夺他所庇护之物。
那树林又有另一重声音覆盖下来。
“以大欺小,传出去总是不好听,不如悄悄把他们带走——说是安置他们,如此这般,点星楼的收藏自然是我们的。”
树干上的面容扭曲着裂开嘴来,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嘲笑声。
穆星河几乎呼吸不过来,他心神一凛,尝试驱动术法,这才慢慢将真气聚拢起来,他的视线也慢慢得以聚焦——
那远方的孩童却是被枯枝所纠缠,几乎要化作树木的养料。
“如今我本体未在此界,不能凝聚实体,依附在沈岫身上,显形只能是一点灵体,树林是更为凶厉的灵气所化,我过不去。并且那边那个东西死了的话,这一片心魔的力量就会爆发,把你们也吞掉,”先天真魔谱也凝视着同一方向,皱眉道,“你们帮我把树木斩断。”
穆星河恰好方才为集中精神,在凝聚太乙清风的术法,如今一阵狂风扫出,枯树是纷纷摧折。
面前的视野顿时变得无比开阔。
然而他们连眨眼的时间都没有,那些被摧折的树木却是瞬间重焕生机,甚至断枝与种子都在枯涸的土地上开始生长为新的树木,几乎要遮天蔽日!
无数的种子就要砸落——!
穆星河却闻得一点很淡微苦的气息,一片袖袍带动细微的风,将种子轻轻打落,他几乎以为是错觉,却听闻了沈岫清冷的声音。
“扰人之音,枯木之林,是魔宗心境的谤言林。谤言林之中必有闻叹子,此处的力量由此而来,”他淡淡道,“非是寻常方法可以解决,你不要瞎使唤人。”
先天真魔谱“啧”了一声,不说话了。
穆星河眼睛忽然就多了些光亮,他一拍手掌,说道:“我想到了!”
面前的密林几乎没有给人留下一丝空隙,而闻叹子不知隐藏何处,也不知要如何穿越这片扭曲的密林,可穆星河望着这几乎绝望的场面,眼中光华灿烂,有着笃定自信的神色。
他抽出一张符纸,符纸燃烧起来的时候他随手将符纸丢弃一旁。
他闭上了眼睛。
他这时候并不好受,太多杂音在他的脑中轰鸣,震得他真气如同暴风中的海潮,心脏也几乎是被人捏住一般难受,然而他心里却有一点热意升腾,叫他在痛苦中竭力稳定住自己的真气。
他的视野陷入一片黑暗之中,而后星辰渐渐亮起,他用真气去感知着外界的世界,外界不再是无尽扭曲的丛林,而是一片混沌的大雾。
雾气之中,有一点气息分外特殊,那是一颗小小的种子,散发着庞大的力量,渗出浓郁的雾气传向四方。
——是它!
穆星河双眼蓦然睁开。
此时符纸已然落地,一个式神在青烟中被唤出。
那是一个极为美丽也极具威严的女子。她坐在一弯透出许多骷髅轮廓的新月之上,长腿伸入缥缈的云朵之中,那一双幽蓝的眼睛似乎可以看透一切事物的真相。
这是阴阳师之中的冥府之主,阎魔!
她抬起手来,如烟雾一般的亡灵穿透了重重的密林,带着森然的压迫之力,落在遥远的闻叹子上!
而亡灵落下之刻,闻叹之种被烟雾包裹,顿时变了模样——
一只小小的,黑色的,像个包子一般圆滚滚的东西在迷茫地看着他们。
那是阎魔的技能——怨魂重压。阎魔是一个具有高速度高命中特质的控制式神,她的技能怨魂重压可以将敌人沉默,利用夺魂的特性可以将敌人变成一只黑色小鬼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之内,敌人无法行动,也失去本身所具备的特性。
几乎就在变形的一瞬间,沈岫的术法已然出手!
却见无数流光凝成羽毛,穿越密林而去,流光之下,枯枝纷纷被折断,散作尘沙。而沈岫在碎羽流光之中,执剑而去。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和沈岫说什么,沈岫也没有去和他做任何沟通。
可是他们的配合如此天衣无缝,沈岫信任他一定可以解决面前的问题,而他也相信沈岫定然会叫他没有后顾之忧,哪怕他们关系已经如此,依然有着不需言明的默契。
他们陪伴过彼此太长时间,从亦步亦趋的追随,和看遍风景的并肩。
“啧。”
先天真魔谱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又是砸了咂嘴。
察觉到穆星河带着些许疑惑的目光,他说道:“我本以为他无望回云浮就没有再修习云浮的术法,没想到上清紫霄真法已至如此……好好的魔宗术法不练,整天想着那云浮,真是愚蠢。”
穆星河沉默了片刻,垂下眼来,却是笑了:“沈岫就是很好的。”
沈岫说得很少,却从来做得很多。他心中自有他的方向,即使不被任何人理解,他也可以冷静地、目标明确地一步步想着他的目的地行去。旁人都以为他和云浮决裂,他从未解释,也从未因此而烦忧,却是把那温情深藏心中,从未放下。
喜欢沈岫也是很好的,虽然心中满是后悔与懊恼,有不敢接近的迟疑和被刺伤过的痛楚,可是沈岫就是那么好。他总是不由自主想接近,一直望着他,觉得什么都比不上他。
可是对沈岫来说,他或许是非常糟糕的。
他以一把薄刃终结了自己被别人掌控着的人生,也终结了沈岫对自己的感情。
伤口是假的,但伤害是真的。
先天真魔谱脚步顿了顿,回头看了一眼他:“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哦我也不关心,你千万不要误会,但是沈岫这样子跟他平时遇到这种事情不太一样,他这人要么看都不看一眼,要么直接杀了。你……好自为之。”
他说罢又扭过头去,好似有点懊恼自己的多嘴一般,快步往前走了。
穆星河埋头跟上去,视线之中沈岫已经是一剑将闻叹子一分为而,树木、声音尽数消失,最后一声叹息也化作尘烟散去,闪烁的尘埃重新凝聚,渐渐凝成了庭院的模样,而那个被步步紧逼的少年被荆棘放开,那荆棘化成一个年岁稍小的男孩,他挡在少年面前,拿着一张歪歪扭扭的符篆,神色带着与年龄不符合的肃重。
当他出现在这个世界里的时候,一切过往的痕迹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小楼,一方庭院。
与多年后那破败而狼狈的样貌不同,如今的这里还显得干净、整洁,未有半点残破。门前牌匾几个字还很清晰——点星楼。
或许是因为那个男孩子的出现,这里的一切扭曲都散尽了。追溯真实世界的时光,那并不算是出现,而是某种蜕变。
那孩子叫渊一华。他本身天资平平,和门派其它人一样,受尽欺辱,唯有在左同光的庇护之下才能勉强度日。然而就在一夜之间,他好似顿悟一般,手上开始握有力量,术法修炼一日千里。
穆星河看到点星楼的世界里树叶黄了又绿,四季轮回很快,他们的时光却显得如此平静。
那两个孩子习练术法,研究怎么算计心怀鬼胎的大人,教师弟师妹们新的术法。天气冷了入山打猎,有巧手的小师妹会把猎物皮毛裁成合适的衣物给他们,秋天去摇落树上的果子,夏天燥热,渊一华便想用术法把一切能急冻的都急冻,他明明并非修习此道功法,却能施展出纯粹的术法,只是因为本身事物性质的限制,渊一华的打算终究是以失败告终,左同光一边叹息一边去想办法修复回原状。有师弟从下界而来,他们伴他一起去守岁,点星楼贴满了乱七八糟的红纸,渊一华和左同光用术法放起了许多烟花,引得隔壁门派的孩子们都凑过来看。他们的师父总在昏睡着,但偶尔也能醒来,笑着听他们七嘴八舌说着最近的事,竭力传授他们关于修炼的心得,说着说着声音便弱下去,又陷入一场漫长的昏睡。
时光是如此平淡而悠远,那两个孩子都长大了。
渊一华翘着二郎腿看左同光教师弟师妹术法,自己在吃着杏仁,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指点着。
而师弟因为两人话语中矛盾的地方而不知所措,望着两人。
左同光无奈道:“你意见那么多你来教便是了。”
渊一华便猛地摇头:“不要,我的路子不正宗,完全是我自己领悟说得,然而不是每个人都能如我一般牛逼的,不能带坏别人!”
他说罢便笑嘻嘻地站起身来,正想离去的时候头上却被扔了个栗子,他摸着脑袋看过去,一个少女趴在院墙上看着他。少女眨了眨眼,他顿时笑意更深,又忽然有点不好意思一般,把头转了过去。
待到夕阳西下,院子只剩左同光与渊一华,渊一华忽然叫住左同光,说道:“师兄,我同你说个事。”
那日光洒在少年脸上,显得他的神色分外温和,眼眸又分外璀璨。
“折叶山庄那边同意我和阿辰的事了,待到她突破这个境界,我们便结为道侣。”
左同光却有些怔怔地望着他,直到夕阳收回最后一点温暖的光芒,他才在渐渐降落的夜色里反应过来:“那很好啊。”
他眼中的光缓缓沉落下来,却化成一声极为轻微的叹息:“原来你先前磨剑是为了送她。”
渊一华笑道:“你怎么不问我怎么搞定他们山庄的老爹阿祖三叔大伯的?”
左同光低下头来,轻声道:“你本来就是想要什么什么都可以做到的,当年你跟我打赌能复原出玄朔派根本功法,我不信,你硬是看人家术法一眼便将人家功法解析出来。……从小到大,什么事发生在你身上都不奇怪。”
渊一华嘿嘿笑着说:“那是自然,我是什么人啊。”
他的笑忽然很快收敛下来,只是那时左同光神思恍惚未能发觉,他也很快背过身去。
渊一华脚步快速地离开院落,在无人的地方却仿佛失去力量一般重重跌坐下来。他捂着脑袋,全世界都在晃动,只有一道声音反复穿透在他的脑海。
“旧愿未偿,难逃因果……”
“怎么又来了,”渊一华的手将石板都要抓出印痕来,青筋毕露,他勉强苦笑着道,“我有什么旧愿啊。”
“旧愿未偿,难逃因果——”
那声音不肯放过他。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端端同学召唤的加更~这样的更新节奏有没有感受到幸福呢感谢沈廿九 的地雷~感谢蓝蓝路的地雷~
第257章 如梦非梦(七)
穆星河听到了那一道声音的时候, 世界开始地动山摇, 他的真气同样因为波荡而不断翻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