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非洲式神去修真 下(55)
那感觉是如此熟悉,一夜一夜在他梦魇之中重现。
他听到木烨支离破碎的声音:“这是……千山白骨灭魂之术……”
钟子津已经失去了他的感觉,他看着道人再度现身,一步步朝着他们走过来,带着胜利者的从容以及因为缠斗许久而产生的些许怒意。
暴雨冰冷,夹带着一阵阵的雷鸣。
水流顺着他的手臂,流到他的手,他的剑上。天色晦暗,那柄剑犹有寒光,他能感受到木烨与姜菀微弱的呼吸,而远处金銮殿上盘踞着古怪的气息,或许是穆星河已然开始做些什么。
那么……他不可再让道人往前一步!
轻微的力量从他的手游向四肢百骸,他紧了紧手中之剑,好似在海中飘荡之人找到了可依托之物。钟子津深吸一口气,剑刃抬起。
“光凭此剑,不可能击破这白骨灭魂之阵……”道人声音嘶哑,仍旧向他步步紧逼。
“我知道。”钟子津声音冷静,那双漆黑的眼瞳望向道人之时,却显出了势在必得的如同剑刃一般锐利的光彩来。
钟子津抬起头,仿佛在看雨:“那么,你看这一招,如何?”
然而天上落下的不是雨滴,而是明亮而锐利的剑气!
那是剑气化形之术!
钟子津不是温行泽,他并没有那么多关于真气的理解,他如今悟到剑气化形之术,只是因为他的剑术已经水到渠成,融会贯通到如此地步!
他已突破!
钟子津之前从来没有想明白。他向来是凭直觉行事,不擅长探寻这些复杂而幽微的心情,他以为自己还是一样的。
但已经不一样了。
他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剑声,感受到属于他人灵气的流动,雨势甚急,那些森然鬼气在他的剑影之中却是清晰可辨,他的剑越来越快,心跳宛若鼓点,雨水被他的剑切割,鬼魂与白骨在他的剑下碎裂,而他此刻窥见了那个他曾尽一切力气而无法战胜之人的破绽。
剑光如同明月亮起,剑影如一匹白练,直击破绽!
他的剑想要保护他想保护之人,这段成长虽然曲折虽然苦痛,但他终究是已经走过。
一战方休,钟子津扶起地上的木烨,木烨却是摆摆手,他轻轻笑了笑,语气是不属于他的细弱:“毒雾将至,我们本也回天乏术,你就不必带上我们这般累赘了。”
钟子津摇了摇头:“你知道不可能。”
他拄着剑站起身来,看着眼前的景象,一地的白骨,没有那些若隐若现的鬼影,只有越来越浓郁的毒雾滚滚而来。
钟子津深吸一口气,背起姜菀,拉过木烨,艰难地一步一步向前踱去。
可他这般的速度,又怎能比过不断向前侵袭的毒雾?!
他闻到那越发浓郁的死亡气息。
他几乎触摸到毒雾那模糊的暗绿色轮廓,姜菀失去了气息,身体的温度一点一点降下来,而木烨也开始失去了一个作为人的形体。
他的脚步如同他的心情一般慢慢沉了下来。
雨势渐渐变弱,可是天色依然晦暗,有闷雷滚过天际,然而此刻金銮殿上却是响起了比雷声更骇人的爆裂之声!
黑雾从金銮殿上涌出,凝成乌云,将天空都要遮蔽,一层层覆盖下来。
必然已经生变!
钟子津忽然感觉到一丝异动,猛然转过头去,毒雾模模糊糊地开始凝聚起来,越来越浓郁,带着几乎叫人窒息的死气,开始凝成一个形体。
是人的形体。
有着和他相似的高度,长发一半束在脑后,一半垂下,面容俊秀,带着几许温雅,眼睛原本该如秋水一样平静而温柔,如今却被昏沉的死气所侵蚀,不见半点感情。双唇紧抿,钟子津第一次发觉……这张脸的神情,也可以这样冷漠到刻骨。
他几乎不可自控地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去触摸对方,可一触碰到那浓郁的死气之时,他的指尖已经除去了肌肤与血肉,只剩下一截骨骼。
他的声音在颤抖着。
“师兄……?”
雨势渐收,那人站在雨中,却没有沾到一点湿意,仿若并不属于这个世界。他格开钟子津的手,对方的手腕只余下森森白骨。
“……滚。”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阿怡家的糖的地雷~
第205章 真相
雨势渐收。
花想容已然倒在水泊里, 一地狼藉, 地面也是肮脏不堪, 显得她的模样分外狼狈。她勉力支撑着站起来,手上的披帛已经断裂,难以连成一片, 她干脆就放手叫披帛沉在水中,艰难地结成法印,让真气在她身周凝聚起来。
那个男人俯视着她。天色暗下来, 他的轮廓沾染着阴影,看不清具体的神情:“能撑到此时,已经很不错了。有这般能耐,何必日日奴颜婢膝呢, 花想容?”
他最后的话语带着一点微微提起的声调, 带着嘲讽,也带着些许调笑。
花想容勉强一笑,在真气支撑下艰难站起来。她已是被对方道破真名,如今在对方看来或许浑身都是筛子,但她别无选择,对待这般能耐的魔君, 容不得一点隐藏。她从出手开始就几乎能预料到那是必败之局, 但——直到如今她都不打算退却。
但好在,她等到了。
她以真气护佑心脉, 转过头去看遥远的宫门,勉强一笑:“你看见了吗, 雾散了。”
男子轻笑一声,说道:“那又如何?”
花想容微微闭上眼睛,给自己片刻的歇息时间,气息微弱,道:“你方才,在这里,是等一个雾气进逼,待鬼修吞噬诸人,借此处之力,与鬼修决战于此,并吞噬鬼修之力,此时你便可以确定四周干干净净,前往金銮殿上决一死战。这样一来……你可以确认,你必然不会败。”
男子语气未变,笑容却是慢慢敛下:“……原来,就在金銮殿啊。”
“是,就在金銮殿,”花想容直截了当应道,“不过于你恐怕已经没用了,雾停了,你的计划到此已经不能进行下去。鬼修已死,你如今并不能确定是谁活下来,那么你定然不会冒这个险。”
“为什么你确定我不愿冒险?”
花想容睁开眼睛,她一身狼狈,眼睛却清亮亮如水中墨玉:“你来到这里,就说明你喜爱做好万全准备。的确,人在金銮殿,但是假若把死城看成一处法阵或是幻境的话,那么术法的中枢就在此处。你想要偷取这里的力量……因为你知道这是什么。你想试着掌控它,一旦能被你掌控,即便是坐拥地利的鬼修、统御皇城的摄政王,你也不会落半点下风。因为死城的真气根源,在于一个叫做夺魄破魂镜的法宝之中,你想要借得力量,取出法宝,离开这里,并且恢复自身的能力。——我说得对吗,墨羽君?”
墨羽君淡淡看着她,而后轻轻一笑。
花想容的面色顿时更加苍白——她唤出了此人名号,却没有半点道破他人真名的反应!
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墨羽君却好像能窥到她心中所想一般,道:“你没有猜错,可惜了。想不到区区一个昆山派的堂主,竟然也能查到这等秘辛。”
“现在已经是昆山派引仙御使了。”花想容声音低弱,但是语气铿锵,几乎是立刻便开口纠正。
墨羽君没理她,径直说道:“我杀了你,而后取得力量,在这里等待最终之战,虽有差池,但结果仍旧一样。你知道这些自然可以暗算我,出来阻挠我,又为何事?”
墨羽君的神情有几分提防,花想容却是眸光流转,掩唇一笑:“那当然……是为了升官发财呀。”
她看见天光一层一层暗下来了,雾色散去,一场大雨过后,乌云也渐渐消去。
今夜当是晴夜,不知是否月圆,也不知会不会有星星。她真正想做的事情墨羽君或许不会理解,她自然也不会说。
她不喜欢那强加于她头上的规则,正如她不喜欢任何出身就能够注定的命运。她一路汲汲营营,摆脱的不是她的过去,而是她在别人眼中仿佛被注定了的未来。今日同样如此。
她想要改变自己、又或者说是这里仿佛被写好了的结局,即使只有一点改变的可能性,但为了这样的可能,她会去赌。
即使赌注是生命。
花想容笑了笑,看着对方稍带鄙夷的神情,以及要落下来的魔宗术法。她轻叹一声,术法凝成红绫,守护在她身前。只是因为她真气断断续续,红绫看起来也像薄纱一般,一碰就碎。
……可惜了,今晚应当有月。
花想容的防御尽碎,然而却有数道清风拱卫她的身周,叫她躲过术法的锋芒,奄奄一息中,她才听到年轻男子的声音。
“墨羽君,停手——我有叫你不再动手的理由!”
那男子生带一股邪气,花想容倒是很久没想起来他原先的样貌了,大约还是个少年,总是笑嘻嘻的,一脸满不在乎和漫不经心的神情,他的名字叫做穆星河。
花想容仿佛卸去了全身的力量,慢慢坐在破碎的石板上。墨羽君术法凝住,微微勾起唇角,在等穆星河的那一个理由。
“理由只有一个,”穆星河从金銮殿赶来,一身狼藉,头发也半湿不干的,他抬头望着墨羽君,“因为你打不过。”
于是墨羽君又抬了抬嘴角,不置可否的模样。
“你不知道来了谁,”穆星河笑了一笑,“我现在告诉你,金銮殿上的那个人,名字叫先天真魔谱,而和他形影不离的那个人,名字叫沈岫。”
纵然是花想容,闻此也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喃喃道:“难怪……”
墨羽君神情有些沉凝下来,却是很快又恢复了原先的笑意:“仅凭此你便可以断定我必败无疑?我与临渊君同为四方魔君,取得夺魄破魂镜后,能力手段未必不如他。”
“不,你是真的不如,”穆星河说到此处,不知为何,双眼越发明亮,灼灼地望着墨羽君,“因为这一切都是他设计的,所以,你绝对不可能在他手下翻过天去。”
墨羽君沉默片刻,却是迅速冷静下来,收去术法,问道:“为什么?”
穆星河抬手随意抹了抹自己的脸,找了个地方靠着,说道:“此事说来话长,我慢慢同你们解释。”
“第一件事,沈岫为什么会来死城。既然各位会待在此处,或许就知道了我们来到这里的关联不是论道大会,而是论道大会附近的夺魄破魂镜。我可以确定,当年我和墨羽君几乎同时在一个岛上,墨羽君引发异动,艰难离去,十数年未见其人,而我身陷岛中,遇见大魔,最后也是侥幸逃出,花姑娘……”穆星河望了望花想容,有些迟疑。这个姑娘向来行踪奇异,好像出现在哪里都不意外,所以穆星河知道她当时也在论道大会,并未再想。
花想容开口轻声道:“当时你们做的事情,我都是远远看着的,从温道友到来,到临渊君离去。”
穆星河点了点头,这或许就能解释为何花想容没有收到信,而她看到别人的信之后却被拉入其中。他接着说道:“对,沈岫之后也来了,关注他的人或许能够知道,他那一日大大将那座岛破坏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