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非洲式神去修真 下(123)
那变故发生得太快,他到达一瞬间,立足的地面就开始崩毁,虽然沈岫被他推开而幸免于难,他自己却是毫无抵抗地陷入了那塌陷的空间之中!
穆星河欲要驱动术法去抵御这种失重感,却发现他身上所有力量都流逝了,他想要使用阴阳师系统,也没有半点反应——那感觉是何其陌生又何其熟悉,是多年以前,他身处那个毫无超自然力量的世界的感觉!
在他毫无抵抗能力就要坠落之际,他的坠落停止了。包括那些破碎的砖头瓦砾,也都在他身边静止。
“以身相护,这情谊真是令人羡慕啊,”渊一华在未曾塌陷的地面上,望着他,语气还有几分愉快,“这是我的地界,规则自然是听我的。”
沈岫冷冷望着他,沉默不言。
渊一华抬了抬眼,轻声道,“我还当他真杀了你,呵……但你竟喜欢他到他曾经能杀你且当真杀你都不介意,他有那么叫你动心?”
沈岫淡淡道:“你我虽神交已久,但或许还未曾熟悉到可以谈论心上人的程度吧。”
“不愧是沈岫,”渊一华低首一笑,而后又看向他,愉悦道,“对,神交已久。你不是很喜欢他吗?我给你个选择吧,来挑战我,结束一切,然后他与我一同死去,又或者,你自杀,我给个机会他杀我。”
沈岫低首看向穆星河。
那人一身狼藉,唯独眼睛,还是那样闪闪发亮的。
沈岫并非对感情一无所知,他有过很多朋友,也见过形形色色之人,他只是向来觉得那一类感情与他无关。
当那个少年在他面前画出刻意做错的阵法的时候,当那个少年在灯火璀璨的夜里独自向他走来的时候,当得知那个少年曾深入险境想去救他的时候,他当真是觉得,那是不错的相遇,他会有很好的朋友。
当那个少年迎着风露出意气飞扬的微笑的时候,当那个少年心中创痛依旧坚持对他说他会来的时候,当那个少年竭尽全力地保护他、笨拙地把一切自己觉得好的东西展示给他的时候,他头一次发觉人间还有旁的情绪,他无法控制,也不想控制。
多喜欢?
不必说多喜欢。
他看了一眼那个玩弄他的人生的人,忽地愉快一笑。
沈岫并不算爱笑。
他一笑就如同春风化冻,早春花发。
可他说的话并不像他平日一般文雅,反倒是像他的小少年一般直白。
——且坚定。
“我不做选择,”沈岫说,“傻子才做选择。”
沈岫轻蔑一笑,踏步落入破裂的空隙之中。
那一瞬间,整个世界仿佛重新开始流动,无数东西坠下,伴随着渊一华失却笑意的声音:“你自找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JJ或者我家电脑不知道怎么了,点回复就开始变菊花……所以我没有回复不是因为变得冷艳!而是真滴好难好难……
第261章 如梦非梦(十一)
昏昏沉沉, 混混沌沌。
这一片坠落好似没有终点, 只有无尽的风声伴着污浊的气息充斥穆星河的感官。
穆星河被那些感觉吞没, 陷入一片昏黑之中。
他是被痛苦所惊醒的。
从手指到心脏,他的身体好似被无数蚂蚁啃噬着,每一口都好似勾动许多他不愿意面对的情绪, 就好像身体内部开了一个口,在潺潺流血。
穆星河睁开眼睛,视野之中依旧是一片昏黑。他能感觉到自己是跪坐着的, 依靠着什么温暖的东西,他清晰地感受到了人的温度,胸膛平稳的心跳的声响。那温暖与他相贴着,清苦的花香将他包裹住, 好似一股镇痛剂, 将他从那些痛苦之中带离。
“你为什么来陪我了?”
穆星河抬起头来,分明是一片黑暗,他却渴望能看到沈岫的眼眸。
他能听到对方轻微的呼吸,甚至能感受到对方微微转过头去的动作,过了一会才听到了沈岫的回答:“……同那种人没什么条件好谈的。”
穆星河并不介意沈岫这句话,也不介意那万蚁噬心之痛, 他几乎是攀上了沈岫的手, 在这片看不见任何东西的世界里不顾一切要和沈岫拉近距离,他感受着沈岫视线的温度, 凝望着对方,急切地问道:“你刚才说我是你的心上人是吗?”
他得到的是一声很轻微的叹息, 带着十分的无奈。
穆星河便更高兴,一连声催着问下去,沈岫终于无可奈何答道:“明知故问。”
他心里好像有一团火,非要扑到沈岫身上才能止息。他乱七八糟说了一通因为我要多听几遍,你也是我的心上人,我要发明个术法以后类似情境循环播放之类的话。
沈岫看着他胡说八道,无奈之色融在他的眼中,化成一片柔软的星光。
“我怎么会认识你这样的人,”沈岫道,“整天想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说话也莫名其妙。”
穆星河心潮翻涌,但最后一腔热血终于被痛楚所打断。
穆星河调整了一下呼吸,手中是沈岫身体的温度,能让他稍微忽略如今的不适。
他手中紧了紧,说道:“其实我刚才掉下去的时候说不了话,我当时不希望你救我,当然也不可能让你放弃我,就是什么都不要选,因为渊一华如今已经是强弩之末——他这样的人,一旦撂下了狠话,是说明他必须用言语压迫才能取得一些优势了,我们的确走到了心魔的尽头,他困不住我们,必须全力一试,我们不必听从他的。可惜刚才我什么都做不了。”
“不过你来了也好,眼前有很多很艰难的事情……过去了,能见到他,我们就可以出去了……”
他的言语开始有些凌乱,因为他的意志也开始不能抵挡住痛苦的侵蚀。甚至到了后来他渐渐感觉不到痛苦,只觉得身体开始一寸一寸失去控制的能力。只剩属于或不属于他的情绪在翻腾着,无边的黑暗开始吞没他。
在这片吞噬一切的深渊中,他抬头灿烂一笑:“没想到我们果真,心有灵犀。”
沈岫没有说话,他唯一的感受是沈岫握住了他的手,有些用力。但那点温暖也一点点消失在他的感官中。
沈岫的声音依旧如过去一般,话语与咬字却显得有些吃力,听着有些缥缈。
“因为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决定一个世界的规则。”
黑暗里他慢慢失去对身体的掌控能力,隔绝了对外界的一切反应。
他依旧用残余的意志挣扎着,听到沈岫最后的话语——
“还有……”
穆星河听不到那之后的任何声音。
他陷在黑暗之中,仿佛架在绞刑架上的囚徒,只能任由痛苦一阵一阵朝他涌来。
对比起之前那些心魔的纷繁与复杂,这渊一华为他们准备的最后一道心魔却是那么简单而直接。
——只有一片没有尽头的黑暗。
——只有渡不过的苦痛之海。
——他分明在那之前如此愉悦和满足,没有一点绝望,却是心灵不受自己指挥一般,陷入了沉重的情绪之中。
穆星河的魂魄好似被抽离出了身体,在一片黑海之中翻覆。
他是眼睁睁看着自己家族被屠戮殆尽的渊一华,是猛然有一天解开记忆的纱布发现自己认贼作父的渊一华;他是觉得一切与自己无关却偏生被过去纠缠的渊一华,是失控中毁去自己唯一家园的渊一华,是修炼多年事与愿违最后一无所得的渊一华。
他手上染着自己所亲所爱之人的鲜血,他想要的永远得不到,他的挣扎、困苦和决心,最后在命运一个覆手之下,轻如尘埃。
他也是穆星河。
他以为很多过去的事情他都忘记了,如今却是扑面而来,又加倍沉重。
他在云浮之中的孤独,每一次选择错误的挫败,拒绝过的友好,眼睁睁看着人走向末路的命途……还有沈岫厌弃的目光,等不到钟子津的那一夜,算计几乎全盘落空之后的无措,突破而不得的焦灼与恐惧……
那些感情好像一只一只凶兽,在撕扯着他的血肉。
无论是付出还是时光,到这里都是无用之物,只能徒然增加负担。
他只觉得自己在沉沉坠落,看不到一点光。
穆星河的气息一点一点微弱下去。
沈岫就坐在他的身旁。
海底洞窟隐约能见一点天光,沈岫眉头皱得很紧,唇也紧紧抿着。
沈岫的状态并不算好,可他却好似一点都不珍惜自己的真气一样,不停地将真气渡入到那个气息衰微的人身上。
那气息尚未融入,却已是受到了阻碍,没有给他任何反应时间,汹涌地反扑回去。沈岫气息一乱,一口腥甜几乎从他喉间涌出。
时间已经过去许久。
沈岫一次一次将真气渡入他的身体,可他的气息又一次一次被拒绝。穆星河身上好像漏了个洞,真气在不断流失,再难填充。
那总是盈满勃勃生气的面容如今却是眉头紧缩,那好似燃着火焰的野兽一般的眼眸如今也是牢牢紧闭着,再也不能看他一眼。
这个人以往总是色彩鲜活的,随心所欲,从来不知内敛隐忍。很张狂,却也满怀热枕。那是善不彻底恶也不彻底之人,他只凭借自己喜恶行事,就好像夏天午后乍然到来的风。
如今这个人却好似失却了血色。
沈岫的人生中很少有想要而得不到的东西,又或许是因为失望太多而再也不想去勉强。可是眼前的人……哪怕曾经令他失望,他从未忍心真正放手。
那个人心里有一团火。
他玩世不恭,装模作样,胡说八道,可都无法掩盖住那一团赤诚而炽热的火焰。
他不想叫那团火熄灭。
他方才度过了心魔,此刻却开始觉得这才是真正的心魔。
叫他失措,叫他无措,叫他痛楚,叫他心焦,叫他终于……无可奈何。
穆星河什么都看不见。
但他清晰地感受到他立在冰锥之中,那一条道上满是冰刀雪剑,每尝试动弹一下都会引来剧痛,看不到尽头,两边的悬崖却是只要稍一跨步就可以跌落。无数的回忆和情绪如同海潮铺面而来,每一个波浪都对他说放弃吧。
在这样的情境之下,赴死竟然是一种甜美的诱惑。
他做过许多努力,每一样都是徒劳,每一样都使得他的痛苦加倍,每一样都会叫他回忆起他——或者是渊一华所经受的无数次事与愿违无数次一败涂地。
“你这份喜欢,我受之不起。”
“所谓穆星河,也不过如此。”
“没有你多管闲事的话,他们都不会死!”
或者——
“你竟然想要保护自己的灭族仇人!”
“你我之情,正如此剑。”
“……师弟,我之前一直不相信的。”
他仿佛命运操纵的棋子,在纠缠的网中艰难挣扎,却始终逃不过注定的安排。事已至此,不如一死。
穆星河感觉手在颤抖。
他心里有声音反复催促他——这段旅程就到此为止吧,你尽力了,你的努力只会让一切更糟。
那声音叫他的意识不受操控,混混沌沌向前行去。
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