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非洲式神去修真 下(17)
他朝温行泽拱手笑了笑,说道:“瀛洲双剑之一,温行泽?——久仰大名。我是瀛洲仙派的封途,接下来的比试,我不会留手,万望道友全力应对。”
温行泽怔了怔,只是应道:“好。”
或许他人会觉得封途是给自己下马威,恐吓自己,又或许会认为是某种叫对方提防过重以至于进退失据的心理战术。温行泽却知道,那话却没有别的意思,他就是打算不留手,就是希望对手也同样一开始就全力应对……不至于轻视他而被他轻松战败。
他态度温和,语气热情,却终究是有些骄狂。
那是属于天才的骄狂,张扬肆意如同穆星河身上有,直率坦诚如同钟子津身上也有,他们在成长中获取过太多的胜利,哪怕是何等劣势,都不会先去设想自己会输。封途同样也是。
自己呢……?大概曾经是。
温行泽那些情绪只闪过片刻,很快他又平静下来,还剑入鞘,踏上比试台。
封途已经在等着了,他手上握着几道符篆,见到温行泽到来,朝他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多余的话,一拱手,说道:“请赐教。”
温行泽点点头,应道:“请。”
封途先前说的那些话,的确并非虚张声势,而是真诚的告诫。他符纸与话音一齐落下,真力狂流,那些流动的灵气和真气所聚合的,竟然不是术法,是一个又一个巨大的符灵!
这是封途是第一次在论道大会中召唤出符灵,一出手便是不同凡响!
道修通过掌握符篆的真气回路来掌控符灵,这是符篆激发术法以外另一种常见的符术,符灵之道,有人善使千军万马,以势夺人,而有人专门降服强大的符灵,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封途是后者,却不全然是后者。
他的符灵的确是强大的,每一个都威严赫赫,灵气沛然,这样的符灵一般人顶多召唤出两三个便真气难以续充,封途却是一口气召唤出了五个——
一者是坼地镇方符所激发的岩土巨人符灵,一者是万戈混天符所激发的兵戈大将符灵,一者是长生千树符所激发的长枝细柳符灵,一者是列炎轰日符所激发的混沌火球符灵,一者是万涛苍水符激发的蓝色水君符灵,暗合金木水火土之理,彼此相生,浑然一体。
而温行泽同样没有以自己的一贯方式应对,在符纸落下那一刻,他的千仞剑气就如雨落下!
比试台之下,已是一片哗然。
“……一开始就用出这等手段,这瀛洲剑派和瀛洲仙派,不会是杠上了吧。”
“诶,”欧阳弘化听了便笑,“他们还小,我小时候也以为着瀛洲仙派和瀛洲剑派水火不容,后来活得长了才发现,这个瀛洲派隔个一两百年非大吵一次,还要分裂,过一阵又要蜜里调油,连累我闭关出来还要改口,真是折腾。”
但是这些事情也只有宗师们知晓,其它人虽耳闻过,也有时候懒得改口,但在近年看来,这两个门派就是势如水火,一刀两断,因此看到这两个门派的弟子针尖对麦芒,皆是万分惊讶,也万分期待。
五道高阶符篆,五个强大符灵,阵势如此骇人,但温行泽却是毫不慌张。剑气为他所用,他与封途过了几招,并未显现弱势,甚至还窥到变化,以锋锐剑气,斩向了长枝细柳。
那枝叶舒展的细柳,生生被砍下一半枝叶来,然而此时的封途已经反应了过来,术法出手,虽然术法被温行泽一剑破开,但终究拖延了时间,将长枝细柳挽救于剑气之下。通身幽蓝如水凝成手托净瓶的水君净瓶微倾,雨露落下,那长枝细柳竟又焕发了生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枝长叶,恢复如初。
人们以为双方一开始就放出压箱底的手段已经够奇异了,如今见得此变更是骇然。
需知符灵此物并无灵智,更少见这般能另外用术法的——要知道本身符篆就是人类的术法封印到符纸之中,符灵是这些真气与灵气的混沌结合,这样的混沌术法结晶能用术法,岂不是术法里还套着术法?
这一环套一环的术法操纵,需要花费的精力、对符篆结构和符灵掌控的能力远远要大于一般的术法!
这才是他的真正实力!
而那些能够术法套着术法的高阶符篆,却也是瀛洲仙派的实力!
摆脱危机之后,长枝细柳枝叶伸展,一路向着温行泽蔓延而去,而兵戈大将沉重的步伐也逼向温行泽,混沌火球后发而先至,已然激射到温行泽面前!
三面相逼,温行泽的剑气能挡下几分?
然而就在火球来临之前,温行泽的面容到身躯,就好像笼罩在雾中一样,他整个人就好似雾中的春山,有鹤飞于重云上。
但云雾中温行泽那双眼睛格外清,格外明。
如利剑沉于澄澈流水之中。
当温行泽展现出这般变化之时,瀛洲仙派的宗师却是冷哼了一声。
花想容笑着摇了摇头:“物外遨游,好术法。”
物外遨游的确是好术法,此术法可以将人提入灵犀之态,无论感知和操纵能力都进入上上之境,那是瀛洲派著名的高阶术法,连很多瀛洲仙派出外游历的弟子都未曾学会,更不该是剑修所会。
在花想容说话之时,比试台上又现变化,而后他们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雾水云山全然化尽,温行泽抬手结出法诀,地面水潮涌动,波浪奔袭,一口吞噬那些火球,将火球化为层层云气。
那是术法!
这个剑修……竟然使用了术法!
且那术法并不简单!
——从满地水潮凝成、到波浪的势头、以至于能吞噬混沌真火的强度,寻常的结魄期道修都未必能如此应对,但这个剑修、这个剑修却是这样顺理成章用了出来?
纵然许多人从他之前破解术法的状态能看出他术法眼光不错,却没有想到他的术法修为竟然到了这样的地步!
当云气结成,他剑出云中,一剑三分,却又是沧海剑法之中的云霞明灭,因比试台上有云有霞,其势更为锐利,剑带寒芒,一剑斩断柳枝,一剑挡下兵戈巨人手持长刀,激起一阵金属交击之声。
而后剑势改换,他震击兵戈巨人,步法微移,一人带剑,已然逼至了封途面前!
那几剑不急不缓,如同行云流水一般,信手拈来,锋芒却无人可夺。
何等利剑!何等剑客!
众人见他三招逆转局势,已然惊得说不出话来。
剑是利刃寒芒,势如流水行过,轻盈而锋利,术却是仙法妙道,万千真意化作滚滚浪潮,吞天覆地!
如此剑术、如此术法修为,这到底是个怎么样的怪物?!
他逼至封途面前,岩土巨人俯身一震地面,地面竟然横生出厚厚的土墙,将二人隔开——
封途的声音从土墙之后传来,语声依然平稳,不带一点恼怒或者惊惶。
“这是你的真本事吗?果然很强,”他顿了顿,又说道,“假如你把研究剑术的心全部放在术法之上,那么……三岛之中,术法最好的新人,应该是你,不是我。”
温行泽略一沉默,观察着封途五个符灵的站位,回道:“我是剑修。”
他最终选择了这条道路,他便是剑修,一旦抉择,此生不再回头。
“哈……你知道我的意思的,”封途笑了,“不过你还真是个剑修,死心眼儿。”
温行泽只是微微笑了笑,并没有反对。
“我很佩服你,你必然花费了很多心力在两者之上。时间是公平的,它给了你过人的本领,但……时间的确是公平的。”封途缓缓道,他的声音里竟然有几分叹息之意。
花想容看着台上的连番变化,却是漫不经心开口:“我听闻,温道友曾在近两年前见过剑修高手游少北,但瀛洲双剑,一者被大力赞誉,一者却是被贬到尘土里,这是为何?”
她状似无意提起这桩旧事,不过是为了询问另一桩旧事。
好在贺秋生是个老江湖,且是个不爱为难小辈的慈祥可亲的老江湖,他眯起眼睛说道:“这事我也是很久以后有人跟我提起我才知道。只是当时,我的判断和游少北差不多。”
花想容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这是为何呢?”
“他们的天赋其实都很好,”贺秋生手指在空中虚虚一划,“但求真问道,多半在于求得一个‘极’,不登极境,难观大道。而向来能观剑道极境者,多是心无旁骛、一生所思系于一剑者,因为剑修所能依托不过一剑而已,再多纷扰,虽然同样能成高手,但未必能登峰造极,更不要说一观大道。他的天赋不错的,也看得出沉得下心,我相信他必能成名,甚至结魄也可轻轻松松,但千百年呢,金丹能否结成?结成金丹能否登上大道?他不错,一生不该停留于此。想练剑,不一定要做剑修才可以,你看沈岫那小子,谁能说他剑术不好?但他学了一身乱七八糟的……哎哟!”
贺秋生原本口沫横飞滔滔不绝,却忽然低呼一声,原来是隔壁的白木则连剑带鞘重重地拍了他一下,落到皮肉里发出了沉重的声音,对方横眉怒目道:“要不是小姑娘提起我还不知道!谁要你管人家未来了?!——这些事,你当我们都不知道?但他既然自己决定了,便让他自己试试,前人做不到的事情,为什么后人一定做不到?”
花想容瞅了瞅两个老前辈当众互殴,眼里带着一点笑意,忽然又是掩口道:“哎呀,前辈们快看台上。”
比试台上,温行泽三招破开危局,封途以土墙相挡,分明是稳当的防守之态,此刻岩土巨人构成的土墙竟是自行崩解,土墙后的封途手结法诀,却是一轮大日出现在他的身后,化尽云霞,呈现出如血一般的赤红。
“瀛洲派竟有这样的术法?”这时候,就连花想容都觉得有几分讶异。
白木则看着那轮大日,神情沉肃道:“这是传承下了很久的术法了……但因为与本门术法根源相违,需得大量术法铺垫和承接,难以施展,少有人习得,即使习得,近百年内也少有人在重大场合使用出来。”
“因为这一招,不是云,不是水,不是海和明月,它叫‘红轮西坠术’。”
封途的人生开始于一场误会之中。那时他刚刚入门,一个前辈高手在演练一道术法,遇到了些关隘,结果被他一语道破。众人皆夸他悟性超群,其实哪有什么悟性,不过是家中见过差不多的术法而已。
然而那件事之后许多人就对他另眼相看,甚至有人预言他天生不凡。封途不觉得自己是天才。他学习起来明明很难,明明有许多东西他参不透、看不懂,突破也不是一呼一吸就能突破,一场误会,几个巧合,旁人却都觉得自己天才。
但他被预言为天才,大家都说他是天才,他背负着天才的期望而来,因此他便是天才。
他为了能够符合他人的期待,在旁人休憩的时间体悟,在旁人修炼的时间越加努力的修炼,从他学会第一个术法的时候开始,就未曾停歇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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