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霄万里(49)
谢朝泠闭了嘴。
走了一段,谢朝渊命人抬了暖轿来。
谢朝泠早就不想走了,上轿子之前,谢朝渊忽然弯腰,在地上抓了些雪水,捏过谢朝泠的脸,在他脸上用力揉搓了几下。
谢朝泠的本来面容逐渐展露出来,一众下人俱都低了头。
谢朝泠看着谢朝渊笑:“殿下这是做什么?”
谢朝渊帮他拂去额头上沾到的雪水,淡道:“琳琅手艺不精,以后别自己弄了。”
谢朝泠好笑道:“殿下嫌我自己弄出来的样貌太丑吗?”
谢朝渊没理他,牵了他上轿。
躲在宫墙后的人死死捂住嘴,好悬没将尖叫溢出口,眼睁睁看着恪王府的人走远,压下惊愕后,快步跑回去复命。
出宫上马车,谢朝渊命人直接回庄子上。
谢朝泠提醒他:“这么晚了,不如在城中歇一宿再回去吧?”
谢朝渊睨他一眼,一句话未说,闭目靠向身后车壁。
谢朝泠皱眉:“殿下做什么不点灯?”
下一瞬他被谢朝渊伸手攥过去,抱着翻身压下。
谢朝渊的气息欺近,声音就在他耳边:“真想我?”
谢朝泠噎了一瞬。
“……嗯。”
他今日特地进宫来,除了拜祭母后,交代些事情,一个人孤单无聊也是真的。
“今日之事,我暂且不跟你计较。”谢朝渊道,手指在他下巴上缓缓摩挲。
“殿下说话算话吗?”谢朝泠低声问。
谢朝渊手指腹拂过他嘴唇。
谢朝泠受不了这样不紧不慢的撩拨,将人勾下,主动亲上去。
回到庄子已经过了子时,谢朝泠哈欠连天,简单洗漱后倒进床榻就要睡去,迷迷糊糊间感知到谢朝渊拉下床帐气息欺近,他不想动,闭着眼抬手拍了拍身上人的脸:“别闹了,睡吧。”
谢朝渊扣住他手,将他两手并一块,柔软的绸带缠上手腕,再压到床头,捆紧在立柱上。
谢朝泠回神时双手已被捆住不能动弹,他在黑暗中睁眼,对上谢朝渊沉黯目光,心下一跳,瞌睡瞬间醒了:“你做什么?”
谢朝渊略干燥的唇缓缓摩挲他面颊:“哥哥今日又不听话了。”
“你方才说了不计较……”
“我说的是暂且。”
谢朝泠算是听明白了,这个暂且的实效过了,这人又犯病了。
“你想如何?”
谢朝渊手指抚了抚他鬓发,低头吻住他的唇。
唇舌推挤间,谢朝泠察觉舌尖被咬住,嘴里很快尝到咸腥味道,他一阵吃痛,想要挣扎,双手却不得动弹,身上人摁住他不放,一再纠缠地深吻他,直到他呼吸不能。
谢朝泠狠狠别过头去,满面胀得通红,舌尖已经被这小畜生咬破:“够了,你到底想做什么?”
“琳琅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是听话的,”谢朝渊嗓音更低,“我还是对你太心慈手软了,我就该将你绑起来,让你哪里都去不了,你才能彻底安分。”
谢朝泠冷笑:“你敢试试。”
谢朝渊轻拂他眼尾:“若今日不是恰巧被我撞上,你还会回来吗?”
谢朝泠气不打一处来,他要是不打算回来,这人以为他现在会在这里?当真一点道理都不讲。
“滚吧。”他道。
谢朝泠闭起眼,不愿再看谢朝渊。
黑暗中身上人的呼吸逐渐变得粗重,像在极力压抑什么。片刻后,谢朝泠听到他起身的动静,屋子里的灯重新燃着。
谢朝渊坐回床边,解开了捆住谢朝泠手腕的绸布,谢朝泠睁眼觑过去,谢朝渊正垂眸不错眼地盯着他。
谢朝泠哂道:“怎么不继续捆着我了?”
他皮肉细嫩,被绑了这么一会儿双手手腕都已发红,谢朝渊牵过去,低头默不作声地帮他揉捏。
“说话,恪王殿下是哑巴了吗?”谢朝泠皱眉。
“没什么好说的。”
谢朝泠气道:“你有病。”
谢朝渊没否认:“今日之事,我不问是谁帮的你,庄子上所有人打二十棍子,再有下次,惩罚翻倍。”
“殿下现在是拿自己的人来威胁我?”谢朝泠几要被他气笑了。
谢朝渊依旧慢吞吞地帮他揉捏手腕:“琳琅若是不在意他人死活,那便当我没说过吧。”
“我不在意,”谢朝泠冷道,“他们都是你的人,你都不在意我为何要在意,要杀要剐,与我何干?”
谢朝渊抬眼看他:“那好吧。”
……那好吧,然后呢?
“琳琅这样的人,是没有心的,”谢朝渊忽然道,“看似对谁都好,其实谁都不能真正进去你心里。”
谢朝泠闻言眉头拧得更紧,不待他说,谢朝渊继续道:“一开始我也不过是想着,能将你关起来就好,哪怕折了腿,也要将你关在身边,后头才生出了那些不该有的期望,你说会喜欢我,我当了真,但也只是我当了真而已,你不会喜欢我,你说孤单想我也是骗我,你还是要走,现在不走,以后也会走,所以我只能给你下蛊,像一开始打算的那样,将你关起来。”
“这样也好,这样你还是我一个人的,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留在我身边就好。”
谢朝泠的心思一点一点往下沉。
谢朝渊其实没说错,他早晚会走,他是东宫储君,他不可能一辈子待在这里,他那点浅薄的舍不得,其实根本不值一提。
所以这个人不信他,不信他说的怕孤单,不信他说的会喜欢。
谢朝泠无言以对。
谢朝渊也没再说下去,安静片刻,他又抬手抚了抚谢朝泠面颊,缓和了声音:“很晚了,我不吵你了,你睡吧。”
“……你呢?”
“睡不着,去前头书房看看书。”谢朝渊淡道。
重新帮谢朝泠熄了灯,房门开阖,谢朝渊出去屋子。
谢朝泠在黑暗中沉默坐了一会儿,起身下床走去窗边。谢朝渊没叫人跟着,独自一人拎着宫灯,黯淡烛光衬着他略显寂寥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口。
谢朝泠怔然回神,这才注意到院子里外的侍卫内侍多了许多,谢朝渊这是打算彻底将他关在这里了。
要不,就还是回去吧。
谢朝泠心神黯下,再继续待下去,好似也没什么意思,等眼前的事情了了,找个合适的时机,他还是回去吧。
自入东宫那日起,他就知道,他这样的身份,没有任性的资格。
黄粱一梦,过眼云烟,总有一日会醒来。
第40章 “哥哥这些日子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赵国公府。
座椅中谢朝沂一边晃腿一边啃点心,不时抬眼看赵长明父子。
“舅舅,表哥,你们还没下定决心吗?眼下这事正是个的机会,该取舍的时候尽快取舍吧,我不信你们是这般优柔寡断之人。”
这小子明明才十二三岁,从进这府中坐下到现在说的话,已经让赵长明父子俩几番惊讶,第一次正经打量起这个小外甥。
谢朝沂微微一笑:“我没说错吧?”
他确实没说错,先前谢朝淇和周思明铆足心思抓户部把柄,后头查出宝泉局的猫腻,又牵扯到广储司不敢查下去,这才收手随便交了差,让乾明帝十分不满,这事于他们而言,却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宝泉局是挂在户部名下的钱币铸造局,却与商勾结,利用铜钱市价与官价不同,私卖钱币,从中赚取差价、牟获暴利,起先谢朝淇和周思明以为是当中官员中饱私囊,已经摩拳擦掌准备在皇帝面前狠狠告上一状,哪知很快广储司与户部之间勾当浮出水面,这笔钱进那些户部官员口袋的没多少,进广储司库的却是绝大部分!
广储司库是皇家内库、皇帝的钱袋子,手里捏着各地皇庄的税银,却入不敷出,其一是大梁皇庄自开国起就由各王公宗亲、勋贵世家以租赁形式借去,再按年缴纳税银,但这当中的烂账坏账实在太多,随便一个什么人广储司官吏都得罪不起,这些人不怕欠着皇帝的钱,反正大家都这么做法不责众,税银压根收不上来,其二是皇家奢靡,自先帝至乾明帝,无不挥金似土、挥霍无度,广储司每一年的开支都远超预算,进项不足出项巨费,怎么可能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