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霄万里(85)
“待那些混在京中的西戎探子将图纸送出去,便将他们扣下,他们就是最好的人证,等西北军败了,再将这事揭出来,便能让恪王死无葬身之地!而且,如今幸王就在西北带兵,西戎人拿到这真正的图纸偷袭西北军,说不得幸王就死在西北回不来了!他们都是太子的人,即便这事牵扯不到太子,斩断他左膀右臂也是好的,如今太子因东山营之事本就与陛下生了隔阂,日后陛下对他的猜忌只会越来越深,殿下还愁没机会吗?!”
李桓越说越激动,咬牙切齿面容几近扭曲,不断蛊惑着谢朝淇。
谢朝淇如今最恨的人,确实一个是谢朝浍一个是谢朝渊,他们能去死最好不过,但是……
垂眸略想了片刻,他问:“所以你是来与本王投诚的?”
“是!”李桓站起身,拱手欠身,“我一人势单力薄,只要殿下能助我报仇,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谢朝淇低眸冷笑,掩去眼中轻蔑:“那你便先去想办法,将那些西戎人手中的图纸换了吧。”
打发走了李桓,宋时跪地低声提醒谢朝淇:“殿下,这人像是不安好心。”
谢朝淇目露不屑,他自然知道,这个李桓嘴上说得好听是要与他投诚,不过是想躲到他背后来做这些事情,让他为之遮掩罢了。
“殿下不如将计就计,偷出真正图纸的人是李桓,他真以为他能跑得掉吗?只要到时候将他也推出去,说不得他为了活命还得攀咬上太子,就算不扯上太子,他是李家人,陛下又岂会不怀疑太子?恪王、幸王不算什么,拉下太子才最好不过。”宋时咬牙道。
谢朝淇一瞥他,轻“嗯”一声,说了句“那就这么办吧”,靠进榻中闭了眼。
第65章 “恨就好了,能被你恨也是好的。”
京城大街。
宋时闭目坐于车中,身下车子突然一阵急停,他猝不及防往前栽去,狼狈倒在车板上,爬起身时心下猛地一跳,车门已从外被人拉开,两柄长剑正抵在车前。
这段时日他日日躲在淮王府中不敢出门,没曾想难得出来一趟办事,依旧躲不过。
“我有话与恪王殿下说!很重要的事!”宋时大声喊。
恪王府。
谢朝渊漠然看着面前跪地请罪之人:“说吧,你还有何想说的?”
“殿下,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愿意将功补过,我将我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您!”
在谢朝渊冷如寒霜一般的目光中,宋时快速将李桓去淮王府说的事,以及谢朝淇的计划和盘托出。
“殿下要我做什么,我一定听殿下的,再不敢有二心,求求殿下,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谢朝渊冷笑:“你是说那李桓已经将真正的图纸偷给了西戎人,被西戎人送去了西北?”
“……是。”
“那些西戎人也已经被你们扣下了,他们现在在哪里,李桓那还是淮王手中?”
“在淮王那里,李桓为表对淮王的忠心,将人交给了淮王,由淮王来处置。”其实是李桓想让谢朝淇替他挡着,他只躲在背后看戏罢了。
谢朝渊微眯起眼,心念电转,目光落回那宋时身上:“本王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
宋时用力握紧拳头。
“你去帮本王给那几个西戎人带话,为了西戎的以后,待到日后大梁朝廷要审讯他们时,就说那些图纸是大梁皇太子给他们的吧。”
宋时愕然。
谢朝渊冲王让示意,很快有人送了瓶小罐子来,被谢朝渊扔到宋时面前:“吃了吧。”
宋时浑身颤抖,不愿伸手。
一旁侍卫手中的剑又出了鞘,他不敢不从,抖抖索索拾起那罐子,仰头将里面的药丸倒入嘴中。
王让替谢朝渊提醒他:“事成之后回来这里拿解药,若是再敢有异心,三个月一到药性发作,你便会七窍流血而亡,到时神仙也救不了你。”
宋时浑身冷汗匍匐地上:“谢……殿下恩典。”
翌日,谢朝渊又一次进宫请安,乾明帝这些时日头疾症又犯了,且有日益加重的趋势,太医院一众太医几乎寸步不离在皇帝寝殿中轮值。
谢朝渊没有久待,问过安陪皇帝说了几句话便又出来。
“陛下这病也不知到底有多严重,可惜汪公公被撵去守皇陵了,别的人近不了陛下的身,问不出更多的消息来。”出宫路上,王让跟在谢朝渊的步辇旁低声禀道。
皇帝身边的大太监换了人,前几日汪清被以办差不利的由头,打发去了先帝皇陵守陵。乾明帝查来查去没查出身边是谁走漏风声、将他派禁军去提太子的消息传出去,后头怀疑到汪清身上,但没有证据,干脆将人打发出去,眼不见为净。
那老太监当年被谢朝渊的娘顺手救过一命,后头在皇帝跟前步步高升,一直为谢朝渊所用,可惜谢朝渊行事过于冒进,每一回都不计后果,这次非但没能如愿,还将他在皇帝面前最大的眼线搭了进去。
谢朝渊抬眼望向前方略灰暗的天,一句话未说。
王让低了头,没敢将劝谏之言说出口,殿下这样,或许早晚他们这些人全都要搭进去,他们死没关系,可殿下自己呢?
宫道前方走来一不起眼的小太监将他们拦住,自报家门是东宫宫人,奉太子之命请恪王殿下去一趟东宫。
谢朝渊坐在步辇上,居高临下睨过去,对方只得硬着头皮又一次道:“请恪王殿下随奴婢去一趟东宫。”
王让问:“陛下口谕太子殿下在东宫静养,外人不得随意进出,我们殿下过去不太好吧?”
那小太监声音更低:“太子殿下说了,您不是外人,奴婢可以带您从东宫侧门进去,不叫人看见。”
谢朝渊没表态,半晌才忽然意味不明一声笑。
“殿下……?”
“走吧,让他带路。”
东宫之内,谢朝泠靠在榻中正闭目养神,听到脚步声睁开眼。谢朝渊进门,殿中下人自觉退下,为他们带上殿门。
“六弟来了,”谢朝泠坐起身,缓声道,“坐吧。”
谢朝渊冷眼瞅着他没动,谢朝泠一声叹:“你坐吧,孤这两日身子不适,没力气再与你起争执,特地叫你来这东宫,也不是为了又闹得不欢而散。”
谢朝泠说话时还咳嗽了两声,脸色有些苍白,看着确实像是病了。
谢朝渊的神色依旧冷淡:“太子殿下病了该找太医,叫本王来有何用?”
谢朝泠无奈改了口:“我头很疼,你坐下来好好说话吧,别闹了。”
无声看他片刻,谢朝渊这才终于坐下,端起茶盏。
谢朝泠打量他面色:“你身上的伤好了吗,后来有没有叫过太医?我叫人给你送去的药为什么不要?”
谢朝渊漫不经心地撇茶,微垂的眉眼在袅袅烟雾后看不清其中情绪。
“六弟?”
抿了一口茶,谢朝渊终于抬眼看向他:“劳太子哥哥还挂记着,死不了。”
他的语气让谢朝泠心头不快,尤其这两日因为天气转凉他身子不适病倒了,心里总是不得劲,才想着派人去将谢朝渊叫来,但真正见到人,谢朝渊这副态度又让他分外难受。
原本还想多问候他几句,现下却免不得有些心灰意冷。
“无事便好,是我叨唠六弟了。”谢朝泠话说完重新闭了眼,已经有了送客之意。
安静片刻,谢朝渊搁下手中茶盏,一伸手攥下谢朝泠,用力压进榻中,呼吸跟着欺近。
谢朝泠皱眉,睁眼觑过去:“做什么?”
“太子哥哥叫我来,就只想说这个?”
谢朝渊一声嗤笑,不等谢朝泠回答,抬手拉扯开他胸前衣襟。
谢朝泠连着咳了几声,伸手推他:“你松手,这青天白日的你要做……”
最后几个字生生咽回去,谢朝渊撕开了他包裹伤口的布带。
那人垂下眼盯着他胸前那道疤,半晌没动。谢朝泠看不到清他表情,别过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