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霄万里(6)
这小殿下果然一点都不讨喜。
谢朝泠又抬手一模他脸,试图安抚他:“别这么生气,你让我再想想吧。”
他并非不识时务之人,这人是高高在上的皇子王爷,他只是个别人送来邀宠的、连自己是谁都记不得的玩物,与其闹得难看自讨苦吃,不如顺从这人的意思还能少遭点罪。
当然他也不会轻易就将自己卖了,能拖得一时是一时。
谢朝渊用力扣住他手腕,掐紧又松开再掐紧,死死盯着眼前人。
僵持片刻,谢朝泠轻揽住谢朝渊肩背,贴近他耳畔软下声音:“殿下,别生气了。”
谢朝渊恶狠狠提醒他:“别再让本王看到你试图逃跑。”
谢朝泠确信了,这人不但疯还偏执,他说自己没有要跑的心思,这人压根不会信。
但只能哄:“好,不跑,保证不跑。”
第5章“琳琅想做皇后吗?”
辰时。
谢朝渊去乾明帝处请安,刚进门就察觉殿中气氛不正常。
禁军统领在禀报太子被刺失踪案的新进展,前日被押下的围场杂役经过严审,招认了他是被人收买构陷赵国公世子,已在狱中畏罪自戕。
“据杂役丁卯交代,他之前在赌坊输了钱,欠下大笔赌债,月前认识个做酒水买卖的同乡,对方帮他还了赌债,且又另给了他一笔银子,授意他出来指证曾在围场山林中见过赵世子身边人行刺太子殿下,臣等去查他说的那同乡,发现那人前日夜里不巧醉酒落水溺死了,家里人对他在外头做过什么一无所知,但臣等在他家中搜找到一封没头没尾的信,指使他收买杂役丁卯,他妻子提起他早年曾有个结拜义弟,后头走武举发达了据说进了王府,那是她丈夫唯一可能认识的官场中人。”
禁军统领话音落下,谢朝溶按捺不住立刻追问:“王府?哪个王府?”
禁军统领呈上那信和一副画像给乾明帝:“这是按照那妇人口述画出的画像。”
乾明帝皱眉看了一阵,方正脸的长相,看不出特别,于是传给其他人看,谢朝溶迫不及待接过去,也没看出什么来,倒是他才十二岁的胞弟谢朝沂探头过来瞧了一眼,忽然咦了一声:“我好像见过这人。”
谢朝溶目露精光:“在哪里见过?”
谢朝沂仔细想了想,目光转向谢朝淇:“这人好像是四哥身边的侍卫,我在四哥那里见过。”
谢朝淇皱眉。
谢朝溶磨牙:“老四!”
禁军统领呈上第二样证据:“臣等在那片山林里来来回回搜找了数遍,在太子殿下遇刺的地方附近,找到了这枚掩盖在烂叶下的扳指。”
看清楚那是什么,谢朝淇面色乍变。
谢朝溶厉声道:“好啊!果然是你!这枚扳指分明是你之前从父皇这里讨去的御赐之物,我看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乾明帝阴下脸,冷声问谢朝淇:“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朝淇用力握了握拳:“儿臣不知道,这枚扳指确实是儿臣的,儿臣赏赐给了儿臣的侍卫江世,但江世他绝不可能去行刺太子!定是有人要冤枉他,请父皇明鉴!”
“分明是你指使他构陷赵世子,你还有脸狡辩!”谢朝溶趾高气扬,这口恶气他憋了两天,今日可算是冤有头债有主了。
谢朝淇死死咬住牙根,撩开衣摆跪下地,朝乾明帝磕头:“请父皇明鉴……”
大殿里一时只余谢朝溶的叫嚣和谢朝淇不断磕头的声音,首辅沈重道观察着乾明帝面色,小心翼翼地提议:“陛下,还是先把人传来,当面审问过再行定夺?”
乾明帝沉声:“把人给朕带上来。”
那叫江世的侍卫本就随了谢朝淇一块过来,就在殿外候着,很快被人带进来,跪地争辩:“卑职没做过,扳指之前就丢失了,那信也不是卑职写的,卑职与那人确实有过结拜之谊,后头因为一些事早断了往来。”
“太子失踪时,你在哪里?”乾明帝亲自审问他。
“护卫淮王殿下在围场打猎。”
“可曾进过山林?”
“进过……”
“一个人进去的?”
江世忽然就不吭声了,低着脑袋死死握紧拳头,谢朝淇焦急帮答:“和我一起,我们一起进去的。”
乾明帝冷眼看向他:“可还有其他人?”
“没有……”
“你俩一起进去,没有其他人跟着,进去了多久?”
谢朝淇神色变得莫名慌乱,支支吾吾道:“没、没多久,两刻钟左右。”
“你俩是去林子里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吗?怎的这般心虚?”
谢朝溶毫不客气地讥诮:“两刻钟?进去整两刻钟不带其他人?老四,这不像你作风啊?你不是最怕死进进出出都要前呼后拥一大堆人护卫的?怎的这么巧偏偏太子出事那天,你就只带了这么一个人进去林子?”
谢朝淇再次磕头:“父皇明鉴、父皇明鉴,江世他真的是被人冤枉的,那枚扳指之前就不见了,他早跟我说过,定是有人把扳指偷走了拿来诬陷他,父皇明鉴啊!”
谢朝淇第一次在人前这般惊慌失态,一直没吭声看热闹的谢朝渊忽然开口:“那杂役在狱里死了,唆使他的人偏又落了水,却留下了那封信,未免太过刻意了些。”
他话出口,谢朝溶狠狠瞪过来,谢朝渊一脸无所谓,反正他就这个德性,想到什么说什么。
乾明帝眉头紧锁,禁军统领赶忙解释:“臣等无能,杂役丁卯自己撕下了衣裳布条,把自己吊死了,臣等发现时已经没了气息。”
“你们怎么看?”
谢朝淇还在磕头喊冤,乾明帝被吵得头疼,问起其他人,但听他这语气,很明显对这事是否确实是谢朝淇指使人做的,并不确信。
谢朝溶恨不能现在就给谢朝淇定罪,赵长明父子以苦主姿态恳求乾明帝彻查事情,沈重道等人亦提醒乾明帝诸多事情还有疑点,须得押后再议,先找回太子才是重中之重。
乾明帝烦不胜烦,命人将江世押下,将人全部赶出去。
出门时,谢朝溶恶狠狠地瞪谢朝淇,撂下狠话:“你给本王等着。”
谢朝淇神色难看至极。
余的人陆续离开,谢朝渊落后一步出来,眼见着谢朝淇赖着不肯走,似乎还想进去跟他们父皇求情,随口提醒他:“父皇现在正头疼,我看四哥你不如先回去算了,留这里反而更惹他不高兴,你那侍卫肯定没人敢随便弄死他,你不必这般担心。”
谢朝淇抬起微红双眼,听出了谢朝渊话里的意思:“那天,你看到了。”
他说得笃定。
谢朝渊笑笑,没有否认:“四哥放心,你自己不和父皇说,我不会说的。”
谢朝淇冷笑:“你和老二不是一伙的?”
“四哥莫要冤枉我……”谢朝渊满脸无辜,“我怎么可能跟二哥一伙的,你不能因为我给他送了两个人,就觉得我投靠他了吧,那天你也听到了,他自己问我讨的,我不给他送过去,他那么小心眼不得记我的仇?我可不敢得罪他。”
“呵……”犹豫之后,谢朝淇拂袖而去。
谢朝渊嘴角笑收敛,不在意地掸了掸衣袖,示意王让:“走吧,我们也回去了。”
回停松斋路上,看到园子里秋花开得灿烂,谢朝渊命人去摘了些,王让提醒他:“这花摘下来养不了两日,殿下若是想养花,奴婢带人移栽些去停松斋。”
“不必,让郎君玩两日就够了,再过几日就该回京了。”
谢朝泠果然看得上这些花,欢欢喜喜叫人拿了花瓶养起来。
从前东宫里连这些颜色都很少,后头是谢朝泠将要大婚,才在后院里养了些名贵花花草草,谢朝渊觉得,他的太子哥哥不该过得这么憋屈苦闷。
“殿下今日去了许久,是出了什么事吗?”谢朝泠顺口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