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好好一个大男儿,却说得好像有些委屈。
莫惊春哭笑不得,主动上前捉住公冶启的手指,这才看向老太医,“您还是先回去罢。”
本来老太医是为了给正始帝请脉才过来的,偏生撞上这事。
老太医自然也是愿意。
只是他还未动弹,却听得帝王冰凉的话语。
“血脉相连便是一个笑话,重与不重要,不过端看这人。寡人膝下唯独大皇子一个血脉,若是看重血缘,岂不是得立他为太子?”
正始帝的话分明温和平静,却是惊得老太医和外头的刘昊德百等人猛地跪了下去。
唯独莫惊春站在正始帝的身旁,要跪也跪不了。
帝王的手正死死地捉住莫惊春。
正始帝:“当然,若是夫子可以生的话,寡人倒是不介意。”
这般荒唐的话说出来,惹得莫惊春狠狠的一眼。
那羞恼愤怒的眼神,着实让帝王心神一荡,含笑说道:“难道寡人的话哪里不对吗?”
跪倒在地上的老太医突然抖了一抖,深深趴俯下去。
他想起从前有过一日,正始帝莫名招他过来,问了他一个特别奇怪的问题。
“男子会怀孕吗?”
这问题,就跟当初有个太医从东宫回来,两眼发昏地看着他,喃喃说道男子会泌乳吗一样诡异。
但是老太医还是从各个角度阐释了一下男子不会怀孕这个事实。
正始帝显然有些失望。
可男子怎可能怀孕?
这……身体本来就没这个能耐。
如今想来,难道那个时候,正始帝的这这一番话,是给莫惊春准备的?
老太医:“……”
宗正卿知道陛下荒谬至此吗?
如果莫惊春知道的话,他会绝望地点头。
正始帝这脾气看起来突如其来,却是有迹可循。
血脉子嗣从不是他所喜,更被他所憎恶。
老太医虽然知道正始帝不喜欢大皇子,却不知道这内里有更深层的缘由。
老太医在莫惊春的目送下离开,而他则是看着正始帝,无奈地说:“陛下不是刚从太后那里回来?”
怎么又生气了?
莫惊春莫名觉得,方才正始帝的火气大抵是跟太后有关,可是陛下跟太后的关系已经逐渐变得融洽,许久不曾争吵过。
正始帝:“她想让寡人将大皇子带回来。”
莫惊春:“太后有这样想法,也是正常。”
大皇子险些出了事,即便莫惊春知道任务完成,就说明大皇子并无大碍,可也不能完全相信精怪的话。
说不得就要再在哪里冒出来些许问题。
人还未平安抵达京城前,说什么都是空话。
正始帝:“如今派去的人马已经足够,就算再派人过去,等到了的时候,也就剩下几天,何必如此着急?”
他那模样,让莫惊春忍不住想笑。
陛下可知道,他这模样,就像是要糖却吃不到的孩子?
莫惊春宽和地说道:“陛下,推己及人,若是眼下那人是我或者太后,难道陛下还会这般坐而待之吗?”
正始帝的脸色透着少许阴森,阴恻恻地说道:“想都不要想!”
莫惊春笑了起来,“既如此,便是为了太后,再派人过去,也是无妨。”
正始帝并非不能感觉到这其中的差距,只是他懒得去做。
他确实薄情。
对于无用的,不在意的存在,便是连利用的念头都懒得升起。
到底是听进去了莫惊春的劝说,正始帝还是叫人再点了人马,午后就出发。
莫惊春心下松了口气,他不希望太后跟正始帝再起争执。
他见过太后。
太后是个矜傲的女子,正始帝其实与她有些相似,两人的性格都算不得柔和,一旦起了冲突,太后也是个倔强不肯低头的人。
不然正始帝跟太后也不会闹出来这么多矛盾。
但到底再如何,正始帝唯独在意的人,却也只有这么几个。
莫惊春恍惚了一下,他似乎已经有段时间没再想过,关于正始帝是不是会移情别恋的念头……他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双手。
如此诡谲,不过是短短几月,人便被无知无觉地侵蚀到这地步。
仿佛从前的种种不喜痛苦,已经全然再想不起来了。
正始帝捏了捏莫惊春的耳根,“在想什么?”
“你。”
莫惊春坦然地说道。
他的确是在想他。
只是正始帝的脸上流露出古怪的神色,“不会又是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吧?”
莫惊春敛眉笑,“陛下多虑。”看着正始帝这张漂亮张狂的脸,再想着他所说的话,如此强烈的反差和偶尔流露出来的柔软,实在让人无法不动容。
正始帝的俊美漂亮是肆意张扬的,透着锐利逼人的寒霜。
正始帝可不知道莫惊春心里在赞叹他的美丽,平静地说道:“再过几日,便是除夕。届时,莫家府上,怕是很热闹罢。”
莫惊春淡笑着说道:“今年大兄不能及时回来,顶多只是守夜,便要结束了。”家里终究是少了个人。且莫广生在,依着他的性格,会带着几个孩子在外面顽,整个府上才叫热闹。
如今他不在,徐素梅也不好跟着太晚,顶多守着礼节到子时,便要结束了。
莫惊春出宫的时候,卫壹坐在车架上说道:“郎君,袁郎君说是约了张学士。”他说了时间和地点。
既然是这两人相约,那肯定也是约了莫惊春,不然卫壹不会有此一说。
肯定是袁家派人过来了。
莫惊春:“那便去罢。”
不过话是这么说,可是人到了傍晚,莫惊春还是被事情绊住了手脚,等他匆匆赶了过去的时候,袁鹤鸣已经跟张千钊吃起酒来。
袁鹤鸣看到莫惊春,便忍不住笑了起来,“你瞧瞧,这一回可不是我在劝酒,而是他自己也乐意的。”
张千钊的手边摆着一个酒坛,看起来真是喝了不少。
莫惊春解开大氅,惊讶地说道:“这是怎么了?”
张千钊算是他们之中岁数最大,膝下几个孩子都有十岁出头,平日里行事异常稳重,如此动作着实让人诧异。
平时,他也不贪酒。
张千钊吃了一口酒,脸上透着红晕,“不是什么大事。”
莫惊春看袁鹤鸣还笑得出来,那确实不算大事。
他坐下来,吃了几口菜,才听得张千钊嘟哝着说话。
张千钊叹息着说道:“你也知道,目前找到的窦氏藏书都在翰林院,可实际上这数量顶多不到五分之一,而余下的部分,现在不仅是官府在找,其他世家子弟不少也是奔着这个来的。”
莫惊春颔首,这确实是一件花费许久的事情。
而且他清楚这事情究竟会不会结束,还得看正始帝究竟如何打算。
对张千钊来说,这不会是一个短期苦恼。
这是一个长期的麻烦。
“……昨儿,翰林院内有人发现第二批送来的古籍中,有着东郭禹所写的《云生集》,还是真本。”
莫惊春原本还在吃酒,被这话惊得连连咳嗽,浓烈的酒水呛入喉咙,烧得他生疼。
袁鹤鸣一边大笑,一边提着温水给他倒。
莫惊春连喝了两杯,这才回过神来,眼角带泪地说道:“真本?”
“真本?”
张千钊沉痛地点头。
东郭禹是前朝一个著名的书法大家,他所创造的东郭体独一无二,尤其是当年他在醉酒状态下发狂所写的《云生集》更是世间罕见的珍品。
此物乃是东郭禹一气呵成所做,即便是事后他醒来,想要重新再写,却也写不出那样如痴如狂的书法,再也沉浸不进那狂情纵意的情态里去。
东郭禹因为这平生不曾达到的高度,日后再写不出这样的书法,从此绝笔。
东郭禹在前朝就已经是被世人传颂的大家,到了这后朝,对于东郭禹的《云生集》的推崇更上一层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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