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哪一个学习过书法的人在听到《云生集》真本时会不动容!
莫惊春也不例外。
张千钊看着莫惊春,脸色更加苦涩,“这还是今儿下午发现的,结果东西还没呈到御前,消息早就传了出去。窦氏登门了。”
此前窦氏一直很隐忍。
许是因为自家人闹出来的事情,觉得过分丢脸。
每次只有在新的东西挖出来送到翰林院时,会有专人跟着官府一起去确认清点,却是没表露出着急的态度。
原本张千钊为此还高看窦氏一眼,结果这一回《云生集》出来的消息,窦氏再坐不住,乃是由着几位德高望重的老者一起登门。
翰林院也算是官府衙门,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
可一来,窦氏勉强算是苦主,二来,除了窦氏外,还有旁的闻风而动的世家大族。
那可不是一家,两家。
张千钊再是能理解,也架不住这么多人一起上门。
翰林院本来是清贵的地方,结果被这么一弄,就跟菜市场一样。
他自然可以拒绝,但是这其中却也不发身份地位比他还要高的人在,着实麻烦。
袁鹤鸣嗤笑了声,“要我说,你便是让人将他们全部都打出去又能如何?直接将他们扭送京兆府,治他们一个擅闯的罪名。”
莫惊春分神看了眼袁鹤鸣,发觉他在跟着陛下办事后,这手段也趋向狠厉。
张千钊是不会这么做的。
“他们就是从京兆府出来的。”他的语气平静,颇有种自己已经快要升天的扭曲淡定,“京兆府敷衍他们东西还未找全,他没有权力将这些东西立刻分割还给窦氏,结果窦氏就只能来翰林院了。”
莫惊春叹了口气,这也不能算是窦氏无礼。
毕竟这样的东西确实是无上珍品,不管是哪个世家大族,即便是皇家,这样的孤本都是可以传世的。
《云生集》这东西失而复得,对窦氏来说,是好事。
却也是坏事。
莫惊春:“你能出来,怕是有人给你挡了一挡吧?”
张千钊叹息,“东西现在正在顾柳芳手上,他的秉性大家也都知道,是绝不可能将东西据为己有。而他现在人也在翰林院,说是要彻夜钻研,判断真伪。”
但这东西,若是假的,怎可能不到一个下午就掀起这样的巨浪?
顾柳芳此举是帮了张千钊,却也不可否认他心里怀揣着想要钻研的想法。
但暂时确是他,稳住了局面。
莫惊春:“你还是太软绵了些,即便苦主的东西暂存在翰林院那里,但除了窦氏外,其他的人也无权擅自进入翰林院。就算翰林院外车水马龙又如何,不给进,难不成还能擅闯?”
张千钊幽幽地说道:“按理说是这样,但是下午,连秦王都来了。”
那老王爷是真爱书法,也没想着能独占,就想着观摩一下。
整个下午,他就跟顾柳芳泡在一处了。
袁鹤鸣抱着酒坛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捂着嘴说道:“谁让你倒霉呢?都是文弱,又是身份不凡,就说只是来看看,理上是不许,可是强硬了又不行。要我说,你最开始就不该接下来这烫手山芋,看着算是不错,可谁来都能揉搓,可真是烦人。”
莫惊春把玩着酒盏,无奈地说道:“毕竟那可是《云生集》。”
前朝这东西还未失踪前,就有人出过百万黄金购买,却被天下人嗤笑铜臭味太重。即便是这样高昂的价格,在读书人的眼中,却是配不上《云生集》的地位。东郭禹的后人也不肯贩卖,只一直珍藏,直到乱世中颠肺流离,最终消失在战争洪流里。
谁成想,居然一直藏在窦氏里。
袁鹤鸣若有所思,“这东西若是当真是孤本,那……”
莫惊春忽而说道:“我记得,东郭禹的后人,还在世吧。”
张千钊猛地抬头,看向莫惊春。
莫惊春的手指抵着额头,冥思苦想起来,好半晌,他认真说道:“我没记错,东郭禹的后人,确实还在世。我隐约记得,正始二年,孟怀王娶妻,那位郡王妃出身,便是东郭家。。”
袁鹤鸣哈哈大笑,拍案说道:“若是真的,那可就有好戏看了。”
这东西是出自东郭禹之手,落在窦氏,如今被重新寻到,却是恒氏发掘出来,最终暂时藏书于翰林院。
不管是东郭后人,窦氏,恒氏,甚至都有资格争夺。
如此种种,却不是轻描淡写就能压下的浪潮。
而《云生集》这种孤本的价值,却已经不是金钱能衡量。
张千钊赫然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从明日开始,除了窦氏外,其余人,便是王爷亲临,也再不许入内。”
若是为了《云生集》,那还是免了吧。
袁鹤鸣笑着说道:“我给你寻摸一下,要是那东郭后人还不知道此事,我便速速将此事流传出去,务必帮你将这水搅得浑浊,再不叫任何一人捉着你不放。”
张千钊已经吃了两坛子酒,脸色有些发红,“我倒是觉得,这京中的浑水,从窦氏出现开始,就没再平静过。”
他看着醉态满脸,说的话却是镇定平静。
莫惊春淡淡说道:“不管是窦氏还是林氏,如今陛下的态度分明,世家,也不会坐以待毙。”
张千钊摇了摇头,“是,也不是。其实陛下哪里表露过什么态度?挑起窦氏的,是他们自家的祸事,而林氏,却是你捅破的……陛下只不过是派出了薛青等人罢了……没看前些时日,陛下小年还给天下世家送贺礼呢……瞧瞧咱陛下这心性,那才叫坚忍……”他说到最后,突然打了个酒嗝。
莫惊春面不改色地说道:“你吃醉了。”
张千钊:“是有点。”
他的酒量顶多只能吃两坛子酒,如今开席还不到一会功夫,但是他就已经将两坛子酒都吃完了。
张千钊扶着桌子站起身,摇摇晃晃地往外走,说是要出恭。
莫惊春连忙叫来了张家的下人,扶着他往外走。
袁鹤鸣看着张千钊的身影出去,突然笑了一声,“哪里有什么吃醉,不过是借酒消愁罢了。”
张千钊的愁闷却不是在翰林院,其郁结却是多少跟正始帝相关。
莫惊春不紧不慢地说道:“广林喜欢读书写字,常年与书为伍,不喜欢这些阴谋算计,也是正常。”
袁鹤鸣嗤笑起来,斜睨看着莫惊春,“你倒是爱说,可是你跟广林的差别,却是不大。”
张千钊不喜欢这些,难道莫惊春就喜欢?
从前莫惊春可也是在翰林院待了八年,才成为太子太傅的。
而后,在正始帝登基后,如今,莫惊春又在宗正卿的位置上坐了四年。
袁鹤鸣从认识莫惊春以来,似乎就从不曾看他怨怼过。
或许是有,却从未在他们面前流露过。
袁鹤鸣:“你难道就没想过旁的事情?”
莫惊春挑眉看他,手里捏着酒杯轻轻跟他碰了一下,清脆的声响后,两人各自吃下酒,“想过什么?”
“出人头地,富贵滔天?”
他垂眸,看着桌上鲜甜浓香的菜肴,不紧不慢地说道:“你说的功成名就,泼天财富?我生在莫家,出生时,莫府已经发家,家中生活并不算苦。只除了父亲偶尔不在家中,常年担忧他的安危外,其实并未有过苦闷。
“等阿娘去世,那大抵是我第一次知道世间疾苦,然数年后我登科及第,再嫁娶,看起来也是美满。”
莫惊春的语气平缓,仿佛在说的不是自己的事情。
“不过惠娘出事后,我才算是明白,其实人生无常。就像我以为我在得中探花后,能够在朝上大展拳脚,为朝廷效力,更是帮助父兄的时候,我却是在翰林院坐了多年冷板凳。”
袁鹤鸣看向莫惊春,以及他手边的酒坛。
在他们笑话张千钊吃得多的时候,莫惊春手边的酒坛也有一二个。
其实不算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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