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豁然开朗。
困扰了他好几个月的疑惑也瞬间烟消云散了。
原来甄大哥是对的。
原来男人和男人之间也不能随便碰。
连带着,他甚至在刚刚想通了曾经同样想不明白的事。
为什么卢连才那么在乎苏元。
为什么苏元那么照顾他。
以及为什么卢连才会因苏元而对他充满敌意。
这一切。
似乎都在刚刚想明白了。
柳玉思绪混乱,好像有人在不断地往他脑海里塞着搅成一团的线,他理得手忙脚乱,却怎么都理不清楚。
理到后面,他都快不认识苏元和卢连才了。
柳玉沉默许久,在宋殊禹安静的注视下,他轻轻摇了摇头。
村东挨着一片密林,再往前走便能踏上通往玉潭峰的众多小道之一,正是小道和村东之间的这片范围里,长着大片的松树。
深秋季节里的松树有着金黄的外表,粗长的枝干托着茂密的枝叶,背后是难得摆脱阴霾呈现出清新蓝色的天空。
走在密林里,鞋底踩过落叶发出吱呀的声音。
柳玉走在前面,宋殊禹走在后面,两个人一前一后,比来时更加沉默了。
直到走进密林深处,柳玉才在一棵树旁停下脚步。
柳玉脱下背篓,转身放到宋殊禹脚边,他说:“甄大哥,你就在这里捡拾地上的松针,我去附近砍些柴火。”
宋殊禹看了柳玉一眼:“好。”
柳玉弯腰拿上背篓里的斧头和粗绳,注意到背篓里还装了一包馒头,他出声提醒宋殊禹:“你捡拾松针前先把里面的馒头拿出来,馒头是早上做的,这会儿肯定凉了,但还是可以垫垫肚子。”
“好。”宋殊禹应完,也伸手把背篓里的馒头拿了出来,站起身后,他顺手就要把馒头交给柳玉。
谁知柳玉感受到了他的靠近,竟然吓得浑身一抖,忙不迭地往后退去。
宋殊禹拿着馒头的手顿在半空中,眼神颇为惊讶地看着柳玉,他没想到柳玉的反应会如此之大。
柳玉表情僵硬地和宋殊禹对视片刻,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但他什么都没说,转身步履匆匆地走开了,仿佛在躲避什么牛鬼蛇神一般。
宋殊禹站在原地,目光跟随柳玉的脚步走远。
许久,他才慢慢收回目光。
他想,柳玉今天的一反常态应该和昨晚的那个画本有关。
他原以为那个画本里只画了一些男欢女爱之事,现在看来,估计不止于此。
等回去之后,再亲自看看好了。
……
砍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哪怕柳玉力气大也有经验,却还是用了大半天的时间才把柴砍好。
玉潭村的冬季不长,来年三四月的样子,天气就会开始回暖,到那时候砍柴也就容易多了,只是如今柳玉每天都要生火做饭,用柴量极大,冬季再短,也需要屯上大量的干柴,只跑一趟肯定是不够的。
柳玉把砍来的柴火分成四堆,每堆都用粗绳捆得结结实实,他大致算了一下,若是每天都砍这么多的柴火,只需七天,他就能屯上一个冬季要用的柴火。
七天。
倒也不是很久。
以前没有宋殊禹帮忙,他还要捡拾几背篓的松针才行,如今有了宋殊禹,他还是轻松不少。
柳玉拍了拍手上的碎屑,他拿着斧头使了大半天的劲儿,两只手掌都被斧头的握柄怼得通红不已,碰着了还有些疼。
好在柳玉早已习惯这种感觉,他抬起一只手对着手掌吹了吹。
正吹着,另一只手上抓着的斧头忽然被一股力道抽走。
柳玉动作一停,赶忙扭头看去。
原来是宋殊禹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宋殊禹背着装满了松针的背篓,手里拿着斧头,目光从他通红的手掌上扫过:“伤着了?”
柳玉摇头:“没有。”
“我看看——”宋殊禹说着就要伸手来抓柳玉的手。
结果柳玉的反应比他更快,几乎是嗖的一下把手放了回去。
宋殊禹反应不及,伸出去的手再次落空,等他回过神来,柳玉已经往后退了好几步,脸上并未生气或者厌恶等情绪,更像是在小心翼翼地避着什么。
落空的手在半空中停了片刻,随即五指收拢,整只手都收了回去。
“当真没事?”宋殊禹再次确认。
柳玉嘴角紧抿,摇了摇头。
宋殊禹没再多言,弯腰拉起一捆柴火上的粗绳就走。
“诶?”柳玉惊了一下,忙道,“甄大哥!”
宋殊禹说:“你拿另一捆,我们一起分两趟就能拿完。”
柳玉急道:“可是你的伤……”
“这点重量还不成问题。”
宋殊禹态度坚决,柳玉根本劝不动,只好手忙脚乱地拖着一捆柴火跟在后面,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宋殊禹似乎很着急回去。
不得不说,两个人一起做事的速度就是快,他们只用两趟来回便把柴火全部搬了回去。
家里没有专门的柴房,砍来的柴火全部堆放在院子里,本就不大的院子既要养鸡养鸭,又要堆灶台和放柴火,剩下让人走动的地方就更少了。
尤其是鸡鸭在院子里乱窜的时候,满地的粪便来不及打扫,走进去后几乎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
柳玉和宋殊禹一起把柴火靠在墙边码放整齐,又赶紧拿来笤帚把地上的粪便打扫干净,等他忙完,宋殊禹已经在屋里歇息了有一会儿了。
其实柳玉的担心不无道理,他跟着柳玉奔走了大半天,又干了不少体力活,腹部的伤口的确又在隐隐犯痛。
方才柳玉在院子里打扫,他本想站在边上陪伴柳玉,无奈伤口痛得实在难忍,便只能先进屋休息了。
然而他没有休息多久又起了身,想也不想地直接走到柜子前。
打开柜子。
最上面那层木板上整整齐齐地放着笔墨纸砚以及买来的书籍和租来的画本,昨晚柳玉看过的画本被压在最下面。
宋殊禹面无表情地抽出那个画本。
这就是他着急回来的原因。
他以为自己沉得住气,他以为自己能等到他和柳玉慢慢忙完之后回来再看。
可事实上他高估了自己。
他一点也沉不住气,他一点也等不了。
一想到柳玉因画本里的内容而一反常态,他就恨不得长出一对翅膀飞回来,看看究竟是什么内容才让柳玉变得如此奇怪,那种感觉真是如同抓心挠肝一般。
宋殊禹就站在柜子前,一页一页地翻看画本。
在看到封面上的两道背影时,他便察觉出了什么,往后一页一页地翻,他的表情也越来越微妙。
直到画本停在中间的某一页上。
那一页——
一个男子将另一个男子压于身下,并低头啃咬对方的脖颈,被压的男子头往后仰,双眼紧闭,脸上露出似痛苦又似欢愉之色,两个人皆是披头散发、衣衫半褪,几乎融为一体。
宋殊禹眼睫低垂,看不清眸中是何情绪。
但很快,他将画本合上。
“难怪——”
……
柳玉生怕自己闲下来就会胡思乱想,打扫完了院子,他马不停蹄地准备生火做饭。
待吃完饭,天也黑了。
以往这个时候,他们都会把吃饭用的八仙桌擦拭干净,再把油灯点亮一些,然后放上笔墨宣纸和书籍画本。
等宋殊禹抄完一张宣纸,便开始教柳玉识字。
可今晚的柳玉不想学习识字。
他心乱如麻,混沌的大脑依然没能理出一丝头绪来,不如趁着睡觉的时候再好生想想。
然而宋殊禹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在他开口之前,两手空空从卧房出来的宋殊禹拉开了一张长条凳坐下。
见柳玉神态紧绷地站在自己床前,宋殊禹十分放松地对他招了招手:“过来坐。”
柳玉没动。
宋殊禹倒是很有耐心地说:“我看过你昨晚看的那个画本了,我认为有些话还是有必要跟你说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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