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玉双手捧着玉佩,震惊地睁着眼睛。
“今儿也是我们有缘,跟我来吧。”灰衣男人说完,转身朝着一个方向走了。
柳玉犹豫片刻,还是跟了上去。
他们一前一后地来到船的第二层,这里的房间比下面的房间宽敞了一倍不止,走廊打扫得更为干净,还摆放着盆栽和字画。
柳玉跟着灰衣男人来到一扇屋门外面,灰衣男人轻轻叩了叩门,随后不等里面有所回应,伸手将门推开。
入目便是一间偌大的屋子,旁边还有一间稍小的屋子。
那间屋里坐了一个背对他们的男人,烛台上的蜡烛安静地燃烧着,昏黄的火光在男人宽大的肩背上微微跳动。
男人一动不动地面对窗外,似乎在欣赏风景,可外面伸手不见五指,也没什么好欣赏的地方。
“主子。”灰衣男人收敛了笑容,沉声喊了一句。
“让你出去办个事儿,完了还给我带个人回来。”男人说着责备的话,语气里却带着淡淡笑意。
灰衣男人道:“下属回来时在下面碰到了他,他身上有主子给康文的玉佩,下属便自作主张救下了他。”
“康文的人?”男人终于转头看了过来,可在看清柳玉长相的瞬间,男人脸上温和的表情凝固了。
“柳……”男人不可置信地站起身,直勾勾的视线仿佛要把柳玉看穿,怔了许久,他声音微颤地吐出一个名字,“柳春时?”
第72章 老友我爹已经走了(补2更)
柳玉没想到自己竟然从一个陌生男人嘴里听到最熟悉的名字,当即绷紧了身体,他被男人直白的目光看得很不舒服,下意识地往灰衣男人身后躲了躲。
谁知那个男人突然抬脚向他走来。
他惊吓地睁大了眼,扭头见灰衣男人完全没有开口的意思,便赶紧摇头否认道:“我不是柳春时。”
“那你是——”说话间,男人已经走到他面前,高大的身形几乎遮挡全部的光线,“柳春时的儿子?”
方才男人坐着还不觉得有什么,这会儿他们面对面地站着,柳玉才发现男人很高,似乎和宋殊禹差不多高。
男人看着十分年轻,可眼角的细纹还是暴露了年纪,他目光虽沉,但脸上重新挂起了淡淡笑容,即便居高临下地看着柳玉,也叫他生不出忌惮和畏惧。
这个男人可能天生长有一张平易近人的脸,和宋殊禹是两种风格的人。
柳玉双肩慢慢放松,不知怎的,他好像没有那么紧张了。
“我认识柳春时。”男人缓缓说道,“他是黔洲的桐溪县人,十六岁以前在桐溪县长大,也在桐溪县上学,十六岁以后和朋友来到京城,一呆便是四年,但后来他还是回了你们桐溪县。”
男人每一句话都属实,柳玉越听下去越掩饰不住面上的诧异,他不可思议地和男人对视:“你真的认识我爹!”
男人笑着点了点头,他看了眼柳玉身后的灰衣男人:“奚锦。”
奚锦闻言,心领神会地转身出了屋子,并带上小屋的门。
“过来坐。”男人走到桌前为柳玉沏了杯茶,并把桌上的点心推到柳玉面前。
柳玉不好意思一来就喝人家的茶、吃人家的点心,他规规矩矩坐在男人对面,双手放在膝盖上,两眼晶亮地望着男人:“你是我爹的朋友吗?”
男人怔愣了下,但很快反应过来,他点头道:“是朋友,但不完全是朋友。”
“啊?不完全……是朋友?”柳玉茫然地望着男人,显然没听明白这个回答。
然而男人没想解释,他笑着做了自我介绍:“我姓萧,名河,比你爹还大上几岁,你叫我萧叔叔就行。”
柳玉还在疑惑方才的回答,不过听了萧河的话,他立即把那些疑惑抛之脑后,乖巧地喊了声萧叔叔。
萧河笑着为自己倒了杯茶:“你爹没跟你提过我吗?”
柳玉摇了摇头。
他爹早走了,他连和他爹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可萧河不知其因,他很轻地哦了一声,前倾的身体微微后仰,端起的茶杯也慢慢放了下去。
空气突然沉默。
柳玉攥紧手指,小心翼翼地瞟着萧河的反应。
许久,萧河才有所动静,他半是玩笑半是埋怨地说了句:“这就是你爹的不对了,我和他好歹共处四年,可他回了老家娶妻生子,就把我这个老友彻底忘了。”
柳玉还是摇头:“不是的。”
萧河抬眼看着那张和记忆中有□□分相似的脸,很想故作轻松,可他脑子里的弦紧绷到了极致,连假笑都笑不出来,他听见自己气息微弱:“怎么不是了?”
“不是我爹不跟我提起你,是我从来没有见过他。”柳玉垂下眼皮,声音又轻又缓,“我爹在我出生后不久就走了,我从小跟着我姑姑长大。”
话音未落,对面陡然传来啪的一声。
猝不及防的柳玉被吓了一跳,赶紧抬眼看去,只见被萧河握在手里的水杯竟然从中裂开了,碎片割破萧河的掌心,可萧河脸色煞白,仿佛毫无察觉。
倒是守在外面的奚锦听见声音,立马推门而入:“主子!”
萧河抬了下血淋淋的手。
奚锦顿时僵在原地,他不敢违抗命令地擅自靠近,只得焦急而又眼巴巴地望着萧河。
柳玉也缩着肩膀,一脸骇色地盯着萧河:“萧叔叔,你的手……”
“走了?他去哪儿了?”萧河很是随意地用另只手按住了掌心的伤口,他问柳玉,“他又离开桐溪县了?”
“他、他就是走了。”柳玉结结巴巴地说,“我姑姑说他从京城回来后就生了重病,一直躺在床上,又积忧成疾,在我还是婴孩时撒手人寰了。”
这些话都是柳春华的原话,她经常向柳玉埋怨自己时运不济,还要帮早死的弟弟养襁褓中的孩子。
柳玉说完就闭嘴了。
他有些害怕这个样子的萧河,即便萧河什么都没做。
萧河闭眼缓了许久,再睁眼时,眉心深深地皱了起来。
“萧叔叔……”柳玉支支吾吾地说,“那个……时候不早了,我想回去休息了……”
萧河对他笑了笑:“好。”
说完,挥手让奚锦送他。
谁知柳玉匆匆忙忙地道完别,起身便脚底抹油地跑了。
奚锦站在门前,还没来得及说话,柳玉已经跟兔子似的跑得无影无踪。
“……”奚锦无奈地看向萧河,“主子……”
“罢了,由他去吧。”萧河的目光在柳玉离开的方向停顿了半天,突然说了一句,“他和他爹很像。”
奚锦跟了萧河将近十年,对萧河以前的事不太清楚,却也知道府上有“柳春时”这么一道禁忌的存在,他没见过柳春时本人,只在萧河的书房里见过柳春时的画像。
认真回忆了一会儿,他赞同地点头:“的确很像。”
尤其是那双眼睛。
奚锦拿来药箱替萧河包扎了手上的伤口,萧河扭头看着漆黑的窗外,在奚锦收起药箱时,他仿佛从回忆中惊醒,苦笑了下:“当初我放他离开,以为他是奔向幸福,结果是奔向死亡。”
奚锦提着药箱起身,沉默地垂头站在边上。
“康文知道他,也在我这里见过他的画像,所以才让他的儿子找了过来。”萧河深吸口气,又缓慢吐出,“康文还是那么自以为是,以为我对他仍有感情,甚至卑微到只是见到他的儿子都很高兴——”
声音一顿,忽然弱了下去。
“当初是他背叛了我在先,是他的错……”半晌,叹了口气,“可我错得更多。”
……
柳玉没有直接回去房间,而是先去了那对老夫妻的房间。
这次老夫妻变得警惕了,再三确认门外的人是救了他们柳玉后,才小心翼翼地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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