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一刻钟就见沈母红着眼睛坐到了凳子上,沈雁清亦迈步而出。
纪榛牵着沈雁清的手在月色里漫步,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等走到两人的住处,终是按捺不住地问:“你同父亲母亲说了什么?”
沈雁清让纪榛坐下,抵声道:“母亲误会诸多,这些日子你受委屈了。”
纪榛微怔,迎上沈雁清润亮的目光。
沈雁清手心贴在纪榛的脸上,轻揉,“往后不会了。”
“待到了官邸,你若不喜欢走动,初一十五不想回来亦可,好吗?”
纪榛吸了吸发酸的鼻子,闷闷地说好。
沈雁清笑笑,走到桌前打开匣子,将里头用布帛包好的马蹄糕拿出。
纪榛方才几乎没开口,可也没怎么吃东西,如今闻着糕点的香气,露出个甜笑来。
他就着茶水咬下马蹄糕,含糊道:“我明日还想吃馄饨!”
“等到了官邸一切收拾妥当我们就去吃。”
“我还想去购置些物件装点新房。”
“后日去。”
纪榛笑吟吟的,又想起通天虎,试探地问:“那我想打老虎可以吗?”
沈雁清甚至无需细想就知道纪榛在说什么,哑然失笑,“滥用职权可不是为官之道。”
纪榛挨住沈雁清,嘟囔,“我就是随口说说,沈雁清……”
“沈大人——”
一唤一应,也不觉着无趣。
第78章 番外五:地久天长(完)
鞭炮劈里啪啦迎新岁。
纪榛起了个大早,张罗着给府邸的大门贴上沈雁清亲手写的对联。
吉安拿来浆糊,皱着眉头认字,“公子,这字是什么?”
纪榛扶着木梯把对联正正贴好后,站在门前脆生生念,“千洲叠翠春光好,万水扬波气象新。”
横批——福满人间。
他兀自欣赏着沈雁清的字,身后传来裕和的声音,“少夫人,大人让我来告诉您一声,散值后就来接您到府中贺除夕。”
旁的日岁不说,除夕夜这般合家团圆的日子惯例是要去拜访沈家双亲的。
纪榛回头,见着裕和手中拎着一条肥美的腊肉,笑说:“是小如姑娘做的?”
裕和不好意思地搔搔脑袋,“是,她说给大人和少夫人尝尝。”
两个月前,裕和特地回了趟乡下与小如成婚,如今二人一同在江南生活,很是恩爱。
“正好,待会拿了去家中做炒肉吃。”纪榛接过腊肉,“这样好的日子,你快些回家团圆去吧。”
裕和诶诶两声,见蹲在地上收拾浆糊的吉安,说:“老光棍,看你一个人孤零零怪可怜的,我媳妇热心肠,说今夜与你一同吃年夜饭,你怎么说?”
吉安至今未遇到意中人,仍是孤家寡人一个,闻言哼道:“没有好酒好菜我可不去。”
裕和三两步上前,“别装腔作势了,走吧。”
纪榛笑道:“吉安,我已经把你的八字送到媒婆手中,你信我,年后定为你寻一门好亲事。”
吉安藏不住笑脸,“公子你说话算话。”
“那是当然!”
纪榛目送着二人哥俩好地走远,拎着腊肉回府。
走过一丛花圃前,拿手拨了拨叶子,等开春,这处定开满牡丹花。他心中高兴,一路哼着不知名的小调,等放好东西去拆丛各地送来的信笺。
京都纪决来信。
新帝继位近一年,如今四海太平,京都亦恢复了往常的风平浪静,大衡朝的百姓安居乐业,那场血腥的政变似乎离去很远很远。
纪决的家书挑了些趣事讲,纪榛已能想象到兄长在提笔时含笑的唇角。
信件的落款道:“榛榛,新春安乐,盼见。”
纪榛又拿起一封信笺,是蒋蕴玉丛漠北托人带来的。
镇国将军威风八面,叫欲侵犯疆土的贼寇闻风丧胆。他如今驻扎漠北,约莫还得两年才可回京,与信件一同送到纪榛手中的,还有一颗晶莹剔透的琥珀。
纪榛素来喜爱这些小东西,拿在手中颠了颠,又跑到阳光下去看,琥珀难得一见的毫无杂质,在日光下流光溢彩。
他越看越喜欢,想到孤身一人在漠北的蒋蕴玉,轻叹一声折回去给蒋蕴玉回信,信中让对方保重身体,又托蒋蕴玉问候远在他方的灵越。
最后一封信是小茉莉寄来的。
小茉莉与那教书先生终修成正果,信中字字句句皆是甜蜜。
纪榛由衷为对方欢喜,笑不可遏,他凝视着屋外的浩荡天际,心中畅快又明朗。
如今正是,太平无事,四边宁静狼烟渺,国泰民安,漫说尧舜禹汤好。
众生贺新朝。
沈雁清散值到官邸后,却不见纪榛的身影,待进了院子才发觉纪榛趴在桌子上睡去。
他悄声靠近,拨开纪榛脸上的发,露出睡中红扑扑的脸。
纪榛并未熟睡,被他一碰迷迷糊糊醒来,睡眼朦胧道:“你回来了.....”
沈雁清拿过一旁的披风给纪榛盖上,“还困就再睡会儿再出发。”
纪榛揉揉眼睛坐直伸了个拦腰,“我还没有换新衣呢。”
他说着才精神了些,一番梳洗后随沈雁清出府,快走到门口才想起来自己忘了腊肉,哎呀一声,“裕和的腊肉忘了拿。”
沈雁清把像只要蹦走的兔子似的纪榛拉回来,笑道:“留着开小灶。”
纪榛一听有理,兴高采烈地与沈雁清上了马车。
沈雁清在江南极得百姓爱戴,不过短短两刻钟的车程就被路过的百姓拦了三回。无论沈雁清怎么推脱,那些土鸡蛋和土鸡都能精准地放到车厢内。
老母鸡受了惊吓在车厢里扑棱着翅膀,飞了一车的鸡毛。
纪榛双腿缩到软垫上,大惊失色,“沈雁清,你抓住它!”
一阵鸡飞蛋打后,老母鸡总算安静了下来,被老老实实地绑在车头看风景。
纪榛头上沾了几根鸡毛,气喘吁吁地倒在沈雁清身上,揶揄道:“沈大人真是得民心.....”
沈雁清衣衫也有些凌乱,替纪榛整理衣物,两人不禁相视一笑。
沈府早早张罗好了年夜饭,就等二人到了开席。
纪榛已将近两月不见沈家双亲,站在沈雁清的身侧,唤了人后,沈雁清道:“用膳吧。”
沈父近来在市井里棋逢对手,吃饭时还不忘思索棋法。
纪榛听着他们谈话,安静地一直在夹放在他面前的糖醋鱼——他很是喜欢这道菜,一条鱼被他吃掉了一大半,吃到最后都觉着有些不好意思。
但与之前不同的是,他并未那般拘谨了。
月上枝头,一顿团圆饭也吃得七七八八。沈府和官邸距离很近,两人要回去守夜。
纪榛起先还担忧二老会不同意,但直到他坐上马车担心的事情都并未发生。
他摸着肚子,松快道:“今夜的糖醋鱼真好吃。”
沈雁清牵住他的手把玩,“母亲下的厨。”
纪榛一怔,不知道该如何应答。沈雁清轻拍他的手背,又摸到他腕上日日戴着的粉玉,搂着人的腰往自己怀里带,低声说:“她知我有错。”
“纪榛,百般种种,我的过与非诸多,你若心中还怨我亦是应当。”
“但余生我会尽其所能地护你喜乐、安宁。”
纪榛靠在沈雁清的胸膛,听见对方有力的心跳声,眨了眨湿润的眼睛,轻轻地哦了声,又哼道:“你要食言而肥,我就.....”
“就如何?”
纪榛抬眼看沈雁清,认真地说:“你如果再敢骗我,我就不要你。”
沈雁清唇峰微抿,多少往事浮上心头,有悔有惧。
他郑重地、起誓一般地道:“绝不会了。”
纪榛笑着在沈雁清唇角啄了啄,“再信你一回。”
马车乘着月色渐行渐远,远处不知谁家打了起了鞭炮,热闹非凡。
是新年,福满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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