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矿出了点事,我不得不连夜赶到川县去处理,不用担心,只是一点小状况。”辛良遥朝她狡黠地眨了眨眼:“不会耽误我们的婚期的,乔娘子不必如此心急。”
乔沅在他胳膊上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辛良遥顺势握住她的指尖:“你就在府里安心待着,等着我用八抬大轿娶你进门。”
目送乔沅乘坐的马车驶过街角,辛良遥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沉重起来。
手下在一旁说:“小人随您同去吧。”
“不必。”辛良遥眼底有杀意一晃而过:“此事参与的人越少越好,我让你准备的东西都放好了吧?”
“您放心,一切全都按照您的要求布置,绝对没有半点差池。”
辛良遥没有再开口,他跨上手下为他备好的马,带着腰间的长刀,纵马朝城外疾驰而去。
同一时刻,杜昙昼和莫迟赶到了临淳湖上离川县最近的码头。
“这里就是铁矿石运上官船的地方,也是水匪和神秘人交接官盐的场所。”
时值半夜,码头上空无一物,只有几艘货船拴在岸边,随着湖水起伏不停。
杜昙昼继续说:“如果中途要做手脚,最有可能出现纰漏的地方,应当就在矿洞到码头的山路上。”
两人拨转马头,以码头为起点,向川县铁矿赶去。
在路途的前大半程,沿途所经都是正常的山地。
这条路是专门为了运铁矿而修建,道路十分开阔,虽然是在夜间,因有月光照耀,照样能看清路况。
二人骑马经过了十几里地,一直到快进入川县地界了,都没发现沿途有任何不同寻常之地。
杜昙昼不禁叹道:“不管路上做手脚的人是谁,此人做事都十分谨慎,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破绽。”
“不一定吧。”莫迟的眼睛紧紧盯着远处的一座低矮山包:“那里有个山洞,看上去不像是矿洞。”
杜昙昼顺着他的视线极目望去,右前方的山体间,隐约能见到一个洞穴。
洞口是个很规则的圆形,不似是自然形成的。
而洞外并无人看守,也没有堆放开采用的工具,确实如莫迟所言,不像是矿洞。
“走,过去看看。”
洞外的地面平平整整空无一物,唯有两道深深的沟壑能证明,这里时常有马车进入。
与洞外的空旷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洞内的凌乱。
莫迟往前走了不过十几步,脚就踢到了硬物。
杜昙昼点燃火折子往四周一照,才发现地面上到处都是碎石块。
莫迟问:“这些都是从山洞里挖出来的石头?要这么多碎石做什么?”
杜昙昼蹲下身,挨个捡起石块细看,很快就发现了端倪。
“这些不是普通石头,里面还混杂了铁矿石!”
不了解采矿的人可能不知道,矿工从洞坑里开凿出的铁矿石,看上去与寻常石块其实毫无差别。
这些铁矿石运到缙京后,工部会交由专门负责冶炼的部门,经过特殊工序的处理后,才能从石头里分离出有用的铁。
单单从外观上看,除非是非常了解矿石的工匠,否则一般人是很难从一堆石头里辨认出铁矿石的。
而这座山洞遍地的碎石堆,就是将铁矿石和普通石块掺杂在了一起。
杜昙昼想起不久前,工部尚书曾经随口提到的一件事。
“你知道么?出京前,工部尚书曾禀奏陛下,说馥州这些年运来的铁矿质量越来越差,矿石里混杂的无用石块一次比一次多。不过工部尚书也提到,说但凡经过多年开采的铁矿,到后期都会出现这种状况。”
他看向同样蹲在身边的莫迟:“那时我和陛下都认为,这是川县铁矿即将被挖完的迹象,陛下还命令工部加快速度寻找新的矿山。但就目前的状况来说,此举很有可能是有人故意为之。”
就跟乔和昶在官盐里掺湖沙一样,若有人真想暗中运出部分铁矿,又不被朝廷发现,就可以在矿石中混入石头。
这样一来,不仅总的重量能对上开采量,即便被工部官员发现,也能以矿洞资源枯竭为理由,掩盖过去。
“开采量……”想到这里,杜昙昼突然记起什么:“不久前,矿洞塌方时,我曾看过矿志,那时我就发现,总的开挖量好像比矿志所载要多上一些。现在看来,是有人暗中偷挖矿石的缘故!”
莫迟指了指山洞深处:“前方有风吹来,应该和某处是相连通的,以此地和矿山的距离来看,说不定连通的就是川县矿洞。”
杜昙昼摸了摸胸口:“火折子只剩下三个,恐怕不够用。”
莫迟在周围搜寻了一番,被他找到了一根曲里拐弯的木棍,他又从怀里掏出手帕,缠在木棍顶端,一根简易火把就做好了。
“这样烧也不知能坚持多久,照理说应该再抹些松油,凑活用吧。”
杜昙昼一脸惊奇。
莫迟:“怎么?扎火把这么简单的事,难道你不会?”
“不是。”杜昙昼喉咙里露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我是在想,你居然会用手帕了。”
莫迟指了指手帕的一角,杜昙昼凑近一看,上面分明绣了个“杜”字。
“这是你的手帕,你今天落在床头,我就顺手捡了,正好派上用场。”
火折子微弱的光线里,杜昙昼眼底浮起一抹暗色,他突然扳过莫迟的肩膀,和他接了一个带着灰尘和金属气味的吻。
莫迟虽然吃惊,却没有推开他。
杜昙昼用眼尾余光可以看到,他手都下意识地举起来了,只需要用力推出一掌就能把杜昙昼推开。
但最后,这个久经沙场的夜不收,仅仅是把手放在了他肩头。
杜昙昼更加深入地吻了下去,莫迟搭在他肩膀的手立刻攥紧了他的衣服。
一吻结束,杜昙昼把嘴唇滑到他眼皮上,哑声说:“剩下的先欠着,出去以后再说。”
莫迟后退一些,湿润的眼睛凝视着他,低声道:“……我什么时候欠你了?”
杜昙昼亲昵地蹭了蹭他的鼻梁:“在你偷偷把我的手帕藏起来的时候。”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莫迟睫羽微颤,要是问他,他肯定会说是被风吹的。
杜昙昼但笑不语,他抬起手,用火折子残存的火焰,将莫迟做的简易火把点燃。
手帕被烧着后,洞里顿时亮了许多,杜昙昼从莫迟手里拿过火把,带着他往山洞深处走去。
越往里走,地上的碎石就越多,到后来几乎很难找到下脚的地方。
两人一脚深一脚浅,互相搀扶着往前。
山洞不见天日,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两人不知走了多久,面前狭窄的甬道骤然开阔起来,地面上也不再有碎石,取而代之的是纵横的车轮痕迹。
车痕两侧,还有散落在地上的铁矿石碎屑。
“到矿洞了。”杜昙昼的语气有着不加掩饰的严肃:“里面果然是通的。”
乔沅早就回到府中,正坐在房里,对着镜子摘发簪和耳环。
她的打扮依旧很朴素,还是穿着一身旧衣,头上也只插了根最普通的银簪,完全没有因为收了辛良遥丰厚的聘礼而得意忘形,还是那个低调谨慎的乔家庶女。
柔真打了水来,准备服侍她洗漱,她却心不在焉,差点把刚摘下的耳环放进水盆里。
柔真连忙拦住她的动作:“沅娘怎么了?”
乔沅一愣,猛地回过神来:“……没什么,我就是在想——”
柔真打趣道:“在想辛公子对不对?现在倒是想得紧,过不了几天就要嫁了,到时候沅娘就得天天对着他,可别嫌烦。”
乔沅笑起来有点羞涩,却难掩眼眉间的忧色:“不是,我不是在想他,我是在想川县铁矿。”
“铁矿?”
“前段时间铁矿不是塌方了吗?辛良遥大半夜被叫走,会不会是铁矿又塌了?那万一他刚好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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