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把扯过胡利,将曾遂扔进他怀里,同时反手一抬,长刀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胡利定睛一看,那蒙面人首领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匕首,匕首与长刀彼此相击,才发出那样的声音。
若是方才莫迟不拉开了他,这把匕首只怕已经插进胡利的喉咙了。
眼见首领脱困,厅内的十几名刺客再度围了上来。
莫迟刚才抬手一挡,已是强弩之末的最后一击,首领的匕首强力压下,莫迟不得不双手持刀才能抵挡。
匕首顺着刀刃一直滑到刀柄处,莫迟就手一翻,一脚踹上首领的膝盖,而后迅速后退,一掌拍在胡利背后:“还不快走!磨蹭什么?!”
但首领不打算再给他们任何人逃脱的机会,匕首一扔,甩开长剑,直取莫迟后心。
这迅疾如电的一剑,即便是寻常状态下的莫迟也难以毫发无伤逃脱,更何况是现在的他。
只见他眼底寒光一闪,利剑近在咫尺,却在堪堪要刺伤他之前,陡然间断成两截。
月夜下,三尺青锋如水,蕴满一贯流光,光滑似镜的宝剑在砍断首领的剑身后,直直插入他的心口。
汩汩流出的血没有在剑刃上停留分毫,像滚动的水银珠般渐次滑落。
杜昙昼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凝结着莫迟未曾见过的杀意。
莫迟脑中一乱,脚下略一踉跄,杜昙昼踹开首领,一把将他抱住了。
“……迟,莫迟!听得见我说话吗?”
熟悉的声音远远传来,莫迟的思绪在混沌昏聩中飘荡徘徊,最终循着一缕兰香,慢慢游回尘世。
他掀开沉重的眼皮,双眼渐渐恢复清明,他正靠在杜昙昼怀里坐在地上,院中站满了禁卫,那十几个黑衣人跪在地上,双手被缚,面罩全都被摘下。
禁军统领向杜昙昼一抱拳:“多谢侍郎大人,若不是大人明察秋毫,下官还不知禁军中竟出了如此败类。”
杜昙昼神色凝重,不发一言。
莫迟迟钝地眨了眨眼,声线还带着艰涩低哑:“这群刺客……是禁军?”
第34章 他枯如干草的头发上,居然也有一股兰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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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昙昼说:“是,他们的首领就是禁卫中的一个队指挥。”
莫迟从他怀里起来,盘腿坐在地上。
院中,禁军统领带着禁卫们四处搜查,确保没有遗落的地方,老丈和曾遂不见踪影。
莫迟问:“他们二人呢?”
“曾遂伤得不轻,还需郎中医治,我让杜琢带着他和那老丈回府了。”
莫迟点了点头,按了按太阳穴,脑子还有些昏沉,像是在水里泡了一天,刚捞出来似的。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想起来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还带了人过来?”
杜昙昼重重叹了口气,说:“整件事背后主谋的身份我已知晓,你要和我一同去见那个人么?”
明明抓到了犯人,杜昙昼的口吻却没有半点轻松之意。
莫迟顿了顿,带着些不敢确定,轻声问:“果然是……吗?”
几个时辰前。
杜昙昼与莫迟分别后,回到临台重申吕渊。
“吕大人,一天过去了,你可想好如何回答本官了?”
吕渊身穿囚服跪于堂下,“大人,罪臣犯下大错,甘愿受罚,没有其他可回答的了。”
“本官问你,武库看守唐达和包二都是你的替罪羊,对吗?唐达被你指示的焉弥人枭首,那包二呢?”
吕渊停顿片刻,道:“自然也让罪臣动手灭口了。”
“包二也被你杀了?怎么杀的?”杜昙昼再次向他确认。
吕渊眼神闪烁:“正是,罪臣派手下去做的,不知他如何杀人,只知包二已被灭口。”
杜昙昼:“带包二。”
吕渊一惊,猛地回身望去。
眼见活生生的包二被卫士押了上来,吕渊浑身一震,瞠目结舌。
包二跪在他身旁,杜昙昼问:“可是吕大人让你将木板车运出城的?”
“……回大人的话,正是。”吕渊惊疑不定,眼珠乱转。
杜昙昼又问他:“银票也是你让朱荣假装赵慎去取出的,是吗?”
“这、这……是!”吕渊豁出去般道:“是罪臣让他模仿赵慎的笔迹——”
杜昙昼打断他:“带朱荣。”
朱荣也被押着跪到他另一侧。
杜昙昼问:“朱荣,把你之前向本官交代的,当着吕大人的面再说一遍。”
“是……”朱荣叩首在地,道:“那日吕大人让草民假扮成赵慎公子,等草民穿上吕大人的准备的衣服后,却有人在一旁说草民神态低迷,不似将军之子,担心草民被人识破。”
“何人?”
朱荣道:“草民不知,只知是个女子,那女子说赵慎新婚不久,去哪里都带着夫人,不如让她打扮成赵夫人,陪草民同去,方能万无一失。”
“后来呢?”
朱荣:“后来那女子就和草民一起去了昌安济商号,顺利骗过掌柜,拿到了银票。”
杜昙昼对掌固道:“上图。”
掌固从旁取出一副装裱精亮的卷轴,让两个杂役捧着,缓缓打开卷轴。
卷上画了一名女子,那女子身着盛装,面容娇憨,仪态却端方尊贵,年纪虽轻,眉宇间的神态却沉着冷静。
杜昙昼问:“那女子可是此人?”
朱荣小心翼翼抬起头,认真看了几眼,答道:“正是。”
杜昙昼抬了抬手,杂役把画像转向吕渊。
吕大人面色惨白,嘴唇颤抖,手指痉挛般攥在一起。
杜昙昼说:“吕大人,你可认得画像上的人?”
吕渊闭了闭眼,全身血色尽退,连指甲盖都是青白一片。
“回大人的话,下官……认得。”
“说出她的名讳。”
吕渊叹息般长叹一声,而后深深跪伏在地,哑声道:“此女子是罪王褚思安之女,当今陛下的堂妹,太后亲封的怀宁郡主殿下,也是……也是指使罪臣犯下一切罪行的,幕后主谋。”
此言一出,堂下众人皆大惊失色。
包二讶异地抬头看向他,朱荣吓得瘫倒在一旁,就连众杂役也是难掩诧异惊色。
唯有杜昙昼似是早有预料,“将其余人等尽数带下,本官要单独审吕渊。”
很快,厅中只剩下杜昙昼、吕渊,和负责记录供词的掌固三人。
杜昙昼眸色沉凝,眉心微拧,“吕大人,从此刻开始,希望你说的话里,不要再有诳语。”
吕渊跪伏在地:“罪臣明白。”
“抬起头来,将你所知一一道来。”
吕渊直起腰,从头说来。
三个月前的某一日,吕渊从兵部官署结束公务,在回家路上,被怀宁的马车拦下。
怀宁请他到郡主府一叙,说事情有关赵青池。
“臣与郡主本是天壤之别,何况郡主殿下尚未婚配,请我这未婚男子入府,本也不合礼数,臣一开口就拒绝了。谁知殿下提及赵青池,又说知道我与他不睦的过往,问臣愿不愿意打压一次赵青池,全当是出口恶气。”
吕渊承认,他确实有点小心眼,因赵青池而被贬官一事,始终让他愤愤不平。
一时愤怒之下,他便答应了怀宁的请求,随她回到了郡主府。
府里,怀宁向吕渊讲述了自己的计划,对待赵青池这样的边关大将,寻常罪名无法撼动他分毫,必须是皇帝也无法宽恕的大罪,才能动摇他的根本。
而对待大臣,最重的罪名,就是谋反。
“郡主殿下告诉臣,谋反需要备齐人、马、武器和钱财四种,赵青池远在毓州,不便下手,可以从他儿子赵慎身上入手。”
“经过罪臣的多番打探,发现赵慎与中心醉酒肆的掌柜关系匪浅,而又通过罪臣不懈地调查,当发现中心醉的伙计是一伙焉弥人时,计划便在罪臣和殿下的商讨间,确定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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