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释沉默着拍他的后背,哄着他慢慢入睡。
有了人的体温,萧凤终于感觉身体的寒意有些消退,他疲倦极了,身上还有蚁虫噬咬的酸痛都顾不上,眼皮耷拉下来,很快就昏睡过去。
千意琅在床上默然听着,一切又回到了寂静,外边只有些蟋蟀在叫,风呼呼刮过屋子破旧的木门,传来晃动声响,那里的两人却再没出声。
他想知道赵释还在萧凤床上么,他们抱在一起的时候,又是怎样想对方的?
第9章 避嫌
清晨天还卷着黛黑,赵释松开僵硬的手臂,低头看了眼怀中酣睡的萧凤,把他裹进被子里出门拾柴烧火煮热水,准备把屋子暖起来。
一听见门开的动静千意琅就醒了,他停止打坐从床榻上坐起来,挽起袖子和赵释称兄道弟去了。
“赵兄,我来帮你吧。”少年笑意不减,凑到赵释身边和他一起卸柴。
照理来说这些外门弟子会受宠若惊然后连连道谢,但赵释并没有作出他习惯见到的那些腻味奉承的脸色,而是像块木头一样继续把柴火卸下来。
他偏生起了兴趣,想看看这经常在萧凤身边待着的外门能不声不响到什么时候,于是他状似无意地和他闲聊:“真可惜啊赵兄,一来就见到萧师兄这么难受,我是冰灵根,你又是凡人,只能用这些粗鄙柴火给他取暖,也不知道有没有效果。”
但凡来到修真门派的人,都是自认为有修仙之才的,各个都认为自己是天之骄子,眼睁睁见着别人走向长寿威风的康庄大道,自己却只能沦为门派的普通杂役,想来都会心有不甘。既然你不会奉承我,那么便对这些刻意的讥讽而燃起怒火。
然而木头就是木头,湿湿冷冷的一点没有受到影响,千意琅纳了闷了,这人修的莫不是无情道吧,连反驳都不反驳,低眉顺眼像个傀儡。
赵释抱着柴火在屋子后面烧了锅滚水,用湿布捏着两边把手将大锅又搬进屋里,千意琅正欲跟着一起进去,就被这瘦高身影拦在门外。
“赵兄这是作何?”
赵释的脸冷冷的,薄唇蠕动吐出带着地方口音的话语:“我要伺候师兄沐浴,请千公子避嫌。”
千意琅也不装了,皮笑肉不笑道:“赵兄一个人可伺候得过来,这么瘦削的身子搬得动萧师兄么,不如换我来伺候师兄吧。师弟照顾卧病在床的师兄不是天经地义?”
说着便又想进去,但无奈赵释挡在那里像根铁柱,而他作为一个外宗弟子初次见面就要伺候人更衣沐浴,怎么听也是无礼,只得作罢,他虽未经人事没有那方面的想法,但也是明白见人赤身乃是隐晦暧昧之事。他只是想借着沐浴之由,再好好为萧凤把把脉,那微微破损的经脉,是否还有修补的可能?
萧凤咳嗽着转醒,望见门口杵着两道修长身影,那千意琅说的“我帮你”,赵释又说“不必公子操劳”,听得他是大为困惑,这两人何故清早在自家门口吵嚷。
“怎么?”嘶哑的声音不复过往果断利落,黏连的字音像化不开的糖泥,萧凤从被子里露出半张脸来,黑发垂落颊边,竟有一种梨花海棠之意。
千意琅挤挤眼睛,试图眉目传情让对方许自己进去,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被一阵奇大无比的掌风推开,他眼神一阵,全然没有方才玩笑态度,目光如炬瞪着眼前紧闭的大门。
半晌,才从咬牙切齿的嘴里暗暗出声:“好啊,这枫山竟然养了条扮羊的老虎......真不能小瞧了你们。也是,是我大意了,竟没从一开始便发现,在我面前藏匿自己气息的外门弟子,仅仅靠几张匿踪符可做不到。”
这厢赵释扶着萧凤从床榻上坐起身子,跪在地上为他脱去袜子,露出一双骨节分明的男人的足来,足弓自然呈现出优美的弧度,脚趾圆整细长,肌色冰白健康透着粉,常接触地面的足跟和足掌有较肤色更苍白的薄茧,握在手里轻轻摩挲了,赵释抬起头说:“不要只顾着练剑,照顾好身体要紧。”
萧凤还病着,脸颊红润,有气无力闷闷道:“你这废物懂什么。”
叹了口气是习以为常,赵释把他的脚按进热水里,用手指背屈侧仔细摁压他的脚底穴位,受了寒凉后的身体很易疼痛,没多会就把萧凤捏得呻吟起来。
“赵释,你存心报复我的!”
“不多按两下让你的身体接受热气还怎样练功,不把寒淤化开堵住穴位很容易弄成旧疾。”
“那你力气轻点!”
赵释皱眉,但手上力气还是轻了许多,热水很烫,常人是忍耐不了的,他也撑下来了,萧凤因为本身冷热感知就极端,怕冷喜热,所以这热感恰到好处,觉得暖和。
按了半刻钟的功夫,萧凤觉得身上的沉重感减轻不少,便把脚抽回去,水珠子无意溅了赵释满脸,他乐得大笑,俨然一个喜怒无常的混蛋。
一把抹去脸上的水渍,赵释面无表情地用干布去贴他的脚,可萧凤故意不给他碰到,两人在床边缠打起来,被子也完全掀开了,露出他凌乱的里衣,蓬头乱发像个妖精,他笑得太厉害,甚至沦落到被赵释压在下面也没力气反抗。
赵释喘着粗气,定神看着散发仰面的萧凤,苍白的面上一抹鬼魅虚弱的红,脖颈露在空气里不知危险,那青色的血筋子在里头没有停歇地跳动着,吸引野兽一口衔住那上下起伏的喉结。许是这辈子没见过比他更美的皮子,又或是从未见过这样骄纵任性的坏种,赵释的涎液自舌下慢慢沁出来,苦涩地流回喉咙,他的眼里似乎有雾霾聚散,突然狠狠地捏住萧凤乱动的脚踝,那截骨头如酥如水,甫一触碰就让他的手没了知觉,两人俱是一愣。
还是萧凤先冷了脸:“干嘛?松开!”
如梦初醒一般,赵释赶紧用布给萧凤擦了脚上水迹,可是经过刚才一折腾,水珠子早就干的干散的散,再怎么擦都是徒增尴尬。
悻悻从萧凤床上下来,赵释又变回缩头缩脑的木头人,把锅子捧出屋外,哗啦一声泼进了小溪。
回屋的时候,却看见青衣一角晃过,猜是徐拂青来了,他红着的脸快速冷了下来,站在小院里没有再进去。
千意琅是跟着御剑而来的徐拂青进去的,他一直不大喜欢这掌苍门派大师兄,虽然对方武力高强剑法也卓绝,但那浑身的假惺惺叫他看着难受。不过当他看见徐拂青有些越界地用力拢紧萧凤前襟时,还是诧异地挑眉。
第10章 一起睡
“你又来了。”
萧凤冷淡地拂开他的手,自己将身上的腰带束好,靠在床架上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往日里见到师兄会道师兄好的,现亦不装了,气氛之僵硬令外人看了都禁不住说两句好话。
“对我发火做什么,又不是我罚的你。”
徐拂青一身青衣,浓淡不一,淡金色的织案在领口、衣摆灵动点缀,如水柳芸薹,朦朦胧有雨中古钟沉霭、兰草清瘦的错觉。他手持篆缕销金鼎,内包两粒增火圆丸,是他在百宝阁从师叔那求来的寒伤灵方,明明是来关心他的,却无故遭了冷眼,也抿紧薄唇,眉眼肃然。
萧凤把头扭向一边:“没别的事要说便回去吧。”
见此情形,千意琅赶忙走过去,站在萧凤一侧对徐拂青拱手见礼:“徐师兄好呀,萧师兄身体不适,不知你可有什么治伤的法子帮帮他呢?”
握着小鼎的手一动,他是没想到这个初来乍到的晚辈已经和萧凤这样熟稔,借着他的台阶留下这精致的宝物,也没多说什么,只嘱咐了两句具体用量和吞服时辰,便又施施然走了。
千意琅捏开药布一看,药丸通体漆黑有火焰纹路,在暗处能发出橙金色的流光,很是稀奇,比昨天给的那化寒丹好了不知多少,一看便是好物。这大师兄看着和萧凤关系不合,却是下了不小功夫。
“师兄,你快用这药,身子就不疼了!”他捧着药丸递到萧凤跟前。
“不用他的东西!”恹恹一甩手,险些把药丸拍掉。
千意琅眼珠一转,小声问道:“师兄和徐师兄关系不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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