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凤实在想不出这个有什么豪华的。不过想到兔子吃草,徐拂青吃空气,能找到这么蔬菜应该是挺难的,元元自己不贪吃,好心做了包子来招待他,便不忍使她伤心。
看他一口口吃包子,元元撑着脑袋在床边看他:“萧大人,你身体还难受吗?”
萧凤刚想说不痛了,就因为吞咽的时候呛到气管,咳嗽起来,牵扯到内伤,肺有些抽痛。
“是元元说错话了,这么重的伤怎么会马上就好、您,您快躺下休息吧......”
“不了,睡一整天太闷。”萧凤擦洗干净手,扶着床下来,虽然酸痛感还在,上身也不敢做大幅度的动作避免拉扯伤口,但是总的来说好了不少。
“我去透透气,你别跟着我。”
忙着用鎏金叉杆撑起纸纱窗,元元回头:“可是现在养伤不宜多走动......啊啊,萧大人!”
萧凤根本不听她说话,人已经上了走廊,和她面面相觑。
“嗙”的一声,萧凤把她辛苦支起来的小棍戳倒,窗户又关上了。
“说了别跟着我。”
流花满地,风吹似银波,芬芳扑鼻,萧凤慢慢踱步,只觉得明意殿大得没边,长廊又宽又静,拂晓鱼肚白,曦光柔和,是一天中难得的恬静时刻。
他走得很慢,几乎是走一会停一阵,看着越过矮墙探头来的杏枝上嫩绿,天边浓烈的彩霞照在他的脸上,如戏台帘幕拉开,百鸟朝凤,鸟群扑棱翅膀从深山飞出,不少落在院内枝头,衔一枚早生的酸果,尖喙戳入果实,将果肉吃干净后,将皮掉在地上。萧凤总算知道为何这里明明种的是海棠紫荆却掉了许多果子皮,是把徐拂青这当饭堂了。
可是看着看着,萧凤突然觉得太静了,美丽的建筑,宏大的院落殿堂,即便种了许多树,还是觉得太孤独了。
也许恰是因为太美,无人可以共赏,才会让这份寂寥变得更加突出。
所以才会留下兔子元元,哪怕她其实什么也做不了,在明意殿跑跑跳跳也能排解郁闷。
穿过两条长走廊,萧凤听见自己最熟悉的剑声涟涟划破空气,衣带游离如蝴蝶振翅。他穿过白墙圆拱门,发现这是又一个鲜少人来往的地方,地上石砖青苔分布边角,徐拂青一袭青衣,手负木剑,推拉排浪,收似闪电,小臂带力横劈乍现壮烈如虹,他的步伐稳健复杂,每一步都像是经过谨慎斟酌后迈出的,奔着必杀的欲望,又给自己留下七分的余地,因而,教人难看出破绽。
一剑带起海棠花瓣,纷纷扫落寒霜雪,掌心朝上,手部三段与剑齐平,修长身段直挺却韧,刺剑撩剑挑起再拨,竟以剑气带动一朵花枝漫天飞舞始终不落地。
清澈的风穿过萧凤发间,他喘着气,闭上干涩的双眼。
这套剑法,是自己刚入门时徐拂青教给他的第一套剑法,那时候他是怎么说的呢。
“剑法是最基础的十式,胜在简单无花哨动作,做好这十个动作,在斗剑中随机应变,能发挥意想不到的好效果。”
他练了五年。
再睁眼,徐拂青已经站在他面前。
“怎么自己出门了。早上天冷,穿这样少。”
放在井边的外袍,在灵力的牵引下飞到徐拂青手中,他将嫩芽色的外袍抖擞平整,盖在萧凤肩膀,两边拉紧了些,就勉强能作披风用。
手背若有若无地蹭着萧凤微卷的黑发,将他的发丝别到身后,徐拂青不知道自己刚才看到萧凤站在拱门处,看着自己发愣的样子有多么让他惊讶,那涌上心头的欣喜和激动,让他变得完全无法沉静。哪怕对方可能会因为讨厌他又离开,他还是不由自主地走到他面前,为他披上自己的衣服。
萧凤确实也累了,一场大病,让他所有的情绪都减淡了,因为好奇有谁练剑而走了这么些路,竟感觉腿有些无力,他转身往回走,徐拂青锲而不舍地跟在他的身旁。
一开始是在身后半步的距离跟着,后来见萧凤走路缓慢,就和他并肩了。
“要不要扶你?”他温柔地问。
“别靠近我。”
“好,好。”徐拂青依旧跟着他,但是在他看不见的身后,看着萧凤走路背影的徐拂青始终忧郁。
两道长影一前一后走在飘花的走廊,惊飞树上偷吃的麻雀。
第44章 离开
下午萧凤午休后,又见徐拂青来了。
他看起来有些疲惫,但仍然挡不住眼里的急切。
走到他床前,手里捏一枚石头,捏碎了在半空中落下蜃影,影像中二长老站在高台之上,面色难堪,说着什么,台下皆是内门弟子,仰头望着上方露出看好戏表情。
“我让他在所有人面前坦白了自己的过错,误会你是窃贼还对你用了很重刑罚。不会有人看不起你。”
萧凤的脸缩在被子里兴致缺缺,他不明白徐拂青哪来的面子让二长老低头,也对这个结果无所谓,罚也罚了,骂也骂了,能对他做的羞辱二长老都做得差不多,就差将自己赶出宗门,这番认错不知又是什么心怀鬼胎的复仇理由。他们身份尊贵不好得罪,苦果一并都遭遇到自己身上。
像是知道萧凤心思,徐拂青竟提出个惊世骇俗的建议:“要不以后我跟在你身边,这样就不会给别人误会你的机会了。”
喑笑回他:“徐师兄雅量,一个周芗不够你操心,管我这种人的闲事作甚。”
被这句话打回现实,徐拂青想起萧凤哪里需要他,不是还有那个最近蒸蒸日上的赵释么。说来这次逼二长老认错,少不了赵释的出力,想起那人喜恶分明、有仇必报、雷厉风行的作法,隐隐有些担忧,望向萧凤打算再劝,对方已经翻了个身以后脑勺对他,很是冷淡。
“如果我劝你离开赵释,你会不会嫌我太啰嗦?”
萧凤想,不用你劝,我自己也会离他远点的。
那日被强取之事,虽然刻意遗忘,但回想起那血脉偾张的交合,他便又羞又愤,恨不得将赵释杀之而后快,记忆也变得愈发鲜明起来,他甚至还能回忆起当时注意不到的细节,身体内软肉被凿出对方的模样……
徐拂青见他耳朵发红,还以为他是又发烧了,伸手就要去探温度,没想到指尖刚一碰到萧凤,就把他吓得一蹦,直接从床上坐起来,捂着后颈露出惊惧眼神。
察觉到不对劲,徐拂青盯着他的脸不愿放过一丝细枝末节。
“你……师弟,你和师兄说实话,是不是那混账强迫你的?”
“……”既不想说自己是被偷袭,又不想说自愿,萧凤尴尬望着床帐,就这么呆了一会,他猛然翻身下床,打开柜子找出门的外衣。
“你去哪?”徐拂青急忙抓住他手腕。
“我伤好差不多了,可以回去了。”
“就住这里。”徐拂青这次态度难得强硬。
“我觉得你问题太多,我心情烦躁。”
“那我不问了,别走。”
他把萧凤手里的衣物抢走,挡在他出门的路上。
自初识以来,还是第一次看见徐拂青如此挽留,他舌头顶着左上牙停顿后道:“你这是变相囚禁我。”
“放你出去,又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怎么可能。”把他说得像个废物一样。
“等到伤都好了,我送你回枫山。”徐拂青见他反应不是很强烈,又重复了一遍。
萧凤便一连在这待了三天,每日喝茶涂药,都是徐拂青强硬要求代劳,两人的关系没有以前那么僵硬,偶尔萧凤会语气不善地怼他,师兄也从来不生气,凡事照着他的心意来。
只口不提外面的事,萧凤也乐得清静。学殿的授课他已经没有再听的必要,接下来将要面对的是出山历练,想到之后可以遇到更多江湖人士,他便有些期待。结识更多剑客,提升自己的剑法,是他毕生追求。
夜阑觉醒,萧凤听见雨水落在房顶的声音。
滴答落地汇聚成水洼,化作水流渗入地砖缝隙,闭眼伸出手听着雨声就像是能亲手触摸到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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