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琅瞧着黏上来的人,整只胳膊都已经被抱住, 抽不出来,便只能轻叹一声:“臣遵旨。”
顾峤满意了, 松开他的手,兀自滚到里面去,给他让开了好大一片地方。
昨日酒醉脑中混沌,今日却不同。丞相大人头一次在这么清醒的情况下上龙榻,多少还是有些拘谨, 又怕压到顾峤将人惊醒,动作小心翼翼地,缩到里面去的小皇帝却是嫌他磨蹭, 冷不丁地伸过手来, 抱住他胳膊, 将他往里面猛地一拽。
哪还有什么距离,顾峤直接攀上来,将他抱紧了, 整个人都快要挂到了他身上。
商琅的身子一下子僵住, 甚至怀疑顾峤是在装睡。但是等垂眼瞧见人乖顺地依偎在他胸口, 眸子轻轻阖着的时候, 他也就只能无可奈何地叹一声。
随后主动伸过手,将人拥得更紧。
虽然黏人,但是顾峤夜里睡觉还算老实,没让商琅太过为难,两人安安稳稳地睡了这一觉,端的是岁月静好,不过睡梦里又是一副怎样的情景,彼此便不知晓了。
顾峤对于自己不清醒的时候做了什么强取豪夺的事情半点不知,从种种绮梦当中脱出来之后,还没完全回神,就发觉自己紧紧抱着商琅,顿时魂又飞了半分。
他下意识一抽手,商琅也悠悠转醒,一偏头就目光相对,再淡定的丞相大人也被这亲密无间的距离给惊了一惊,桃花眸立时清明:“陛下。”
醒了,便又重新披上了那层温顺的皮,商琅收回手,坐起身来,与顾峤隔开了一些距离。
落在顾峤眼里,怎么看怎么像是下了榻便不认人的负心汉。
于是帝王的神情立刻变成了谴责,幽幽地盯着他,脸上带着因为迷梦生出的晕红,脖颈尚且留着浅痕,商琅见他这副好像被他给欺负狠了的模样,呼吸沉了沉:“该到上朝的时候了,陛下可要更衣?”
丞相大人半点也没有意识到他隐晦的控诉,顾峤抿了下唇,随着冷静,脸上的晕红退去,他点一点头:“朕派人备水备膳。”
休息了一日之后身子果然是爽利不少,两人迅速收拾完上了轿辇,顾峤的目光始终都落在商琅身上,过一会儿,开口:“昨日先生未曾上朝,也不知他们会如何想。”
商琅没想到,顾峤会在这个时候提起昨日的事情。
他稍稍一愣,随后便笑:“猜疑也不是一时,陛下何必在意?”
“原先他们是怕你功高盖主,如今怕是要开始怀疑先生失宠了。”顾峤穿着一身冕服,却随意地靠在车中一角,姿态散漫。
昨日他们是微服,虽然后面在朱家表明了身份,但是在那等情况下,也没有什么人胆敢将他们的行迹给捅出去,于是在朝臣眼里,商琅已经被帝王留在宫中一整日未曾露面了。
对于那些朝臣心中想法,商琅是当真不在意,毕竟原先他们就觉得他是那殃国的祸水,有不少朝臣都说他是以色侍君媚上惑主——商琅巴不得坐实这个罪名。
试问谁家罪臣还有被帝王留在宫中的殊荣?比起猜测“失宠”,商琅更相信他们会觉得他惑主成功了。
“只是猜测,况且,臣不是还有陛下撑腰么?”商琅轻笑着开口,自从两个人确定了心意之后,商琅同他说话的语气便愈发温柔,像是贴在他耳边低语,着实是让顾峤有些受不住。
尤其还是说出这种同撒娇无异的话来。
皇帝陛下被这祸水惑了个五迷三道,当即伸手紧握着他,一本正经地同他承诺:“也是——先生放心,朕无论如何都会护着先生。”
“那臣便谢过陛下了。”商琅弯着眸子,鲜少将欢喜表示得那般明显,顾峤已经晕晕乎乎地忘了去探究丞相大人的笑究竟几分真情实感,握紧他的手,坐直了身子,朝着人挨过去。
商琅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接下来的动作,余光瞥着神色神情自若的少年,暗叹一声,试探地低了头,俯身过去。
两人的唇挨得极近,只要顾峤稍一仰头就能同他吻上去。
但是小皇帝茫然极了,瞧他靠得这么近,耳根已经习惯性地泛红,却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商琅的意思,立刻松开他的手,改攀住肩膀,一仰头送了上去。
一如既往的青涩。
前几次顾峤都被吻得稀里糊涂,只顾着耳红心热去了,却半点也没品出来究竟拥吻的意义在哪里,仅是隐约明白这是表达亲密的一种方式,而商琅似乎还特别热衷这样的方式。
不过这一次,商琅是有意要教着他食髓知味,动作放柔放缓了不少,伸过手去圈住人的腰肢,一点点地勾着人,然后再慢慢将主动权交给顾峤。
帝王的骨子里便是掠夺。
顾峤又是个极其优秀的学生,被人引导这么一回,很快便明了诀窍,在商琅有意的退让之下主动碰上去,耳边只剩下外面抬轿的脚步声还有车内黏黏糊糊的水声。
两人这个吻格外地绵长,一直到轿辇停下才分开。
好在两位还没忘了待会儿要去上朝,顾忌着没有将衣裳给弄乱。顾峤稍稍理了理丞相大人肩膀上被他抓出来的褶子,然后将方才摘下来的帝冕给重新戴好,理了理上面的琉珠,和人一前一后下了轿。
商琅走进殿里的时候,果不其然,聚集了一片目光。
顾峤在龙椅上瞧得清晰,等人站到了自己位置上去之后,方才轻咳一声,屈指在椅子上敲了一敲,等到朝臣收回目光,安静下来之后便直接让朝臣们说起了正事,他一边听着,一边将目光投到了商琅身上。
丞相大人一如既往地温顺垂眼,像是没感觉到他的目光,还在低着头,没有动作。
朝上依旧没有太多的大事,顾峤昨日梦得太多太杂,方才在轿辇上也多少有点耗费体力,听了一会儿便开始困乏,一直到商琅的声音响起来。
顾峤顿时清醒,掀眸朝着阶下看过去,发觉是户部尚书站在殿中,商琅依旧在原地没动。
缘由是几场大规模的宴席庆典办下来,礼部挪用了太多钱款,户部尚书又忍不住开始了哭穷。
顾峤额角顿时一抽,实在是想问他一句,这等事情怎么不在昨日去说。
毕竟昨日他万寿节刚过,分明才是最及时的,如何就偏偏推迟到今日来了?
随后就见着商琅开口说了几句之后,礼部尚书立马站出来,连声喊着“商相为老臣做主”。
好么。
原先顾峤还有些不明所以,听见礼部尚书这一句话,立刻便明白了。
朝臣再忌惮商琅,也不得不承认他的能力,尤其互相不对付这么多年,虽然这群臣子还会是不是上书骂商琅两句,但是也早就没有了最早时候的针锋相对。
而顾峤性子惯来散漫,虽然说心里跟明镜一样,但开口说话的时候从来不饶人,夹枪带棒的,商琅却不同。
丞相大人再不是善茬,开口的时候听着也比皇帝陛下平和许多,加上这帝相二人从来一心,与其在顾峤那里找骂,倒不如让商琅来评理。
顾峤悄悄抬手揉了揉眉心,但没说话,只静静地瞧着阶下的三个人。
大桓国中礼数众多,办起各种各样的典礼来就免不了要费钱,因而礼部跟户部打架实在是常有的事情,大部分时候顾峤都是听两边絮叨完了之后直接叫停,然后象征性地让礼部节省些开支,便没有下文。
今日估计也是同样,只不过这一次扯上了一个商琅,顾峤有些好奇依着他的性子会如何来处理这件事,饶有兴趣地支着头,却没想到丞相大人压根没想着跟这俩人纠缠,看着人吵,就直接三言两句让他们都哑口无言,随后悠悠一拱手,重新立在那里不多言语。
两位尚书面色僵硬,顾峤眉梢也挑着,多少有些惊讶。
商琅平时在殿前说话,从来都没有这般地咄咄逼人。
且不说威逼利诱,连些诡辩堆出来的大罪都给搬出来了,明眼人都瞧得明白:商琅是不愿意给两人多纠缠。
不知原因,但也足够朝臣感叹一声,惯常喜欢拿软刀子刺人的丞相大人如今近朱者赤,随着帝王一同学着冷嘲热讽地骂人了。
只不过比顾峤还要含蓄些便是了。
顾峤瞧完了这场很快便结束的闹剧,支着头的手放了下来,在场上环顾一周,掠过商琅的时候难免多停留了一会儿,随后问道:“可还有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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