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与我们先前所想的没有太多分别,”顾峤安静听完他说话,又给人斟了一盏茶,一边道,“不过在打理商铺之余还能来考科举,他的精力倒是旺盛得很。”
“分明北地不是个推崇功名的地方,他若是一直从商,恐怕还不会局限于那一个小地方。”
所谓富甲一方,杜岫的势力其实就只存在于那一个小县城当中,并没有向外发展。
甚至可以说是,为了他的科举而让了步。
大桓的官员俸禄算不上多,只是律法并不禁士人从商,那些能称得上富贵的,大都是在京都有几间铺子的,像是周信孟端那等一心扑在朝事上的青年官员,最多也就是在这寸土寸金的京都买下间小屋子,哪里能富裕得起来?
像杜岫这样弃商从士的简直是少之又少。
而且就杜岫在北地发展的那个势头,若是再等上几年,把商铺开在大桓整个北方恐怕都不是问题。
何苦要到这朝堂来。
“自己给自己找罪受。”顾峤嘟嚷了一句。
“这不是正合了阿峤的意?”商琅听他嘟嚷,笑道,“天下英才赴京来,杜岫虽有万金,却还要来京都参与春闱,加上本就是个奇才,也正好能为陛下所用,何必去纠结于此?”
“诶,”顾峤听他这话,突发奇想,“先生说我要是让杜岫去做皇商,他会如何?”
“如何,阿峤偏要让他体会一把这造化弄人的滋味么?”商琅失笑。
杜岫进京科举,自然是为了入仕。若是顾峤因着他从商的事情让他成为皇商,依旧去做那些商贾之事,估计这位杜解元会直接在金銮殿上气得吐血三升。
“想想而已,”顾峤懒声应道,“具体还要瞧一瞧,他在廷试上表现如何。再者,做皇商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大桓跟南疆那边虽然往来密切,但却一直没有专人打理。”
好么,北地的人,要将他遣到南疆去。
由此可见帝王对杜岫有多不待见了。
商琅无奈地摇了摇头,并没有反驳他。
“说起南疆来,先前傅翎是不是说要寻个机会回京来着?”顾峤问道。
今年傅小侯爷趁着齐尚入京述职,特地麻烦了齐知州给他带话,说今年若是有空,定然回京都当中瞧上一瞧。
因为顾峤跟商琅这些年时常在外,先前傅翎并不知晓的时候,跑到京都来扑了个空,后来便没有再不打招呼跑过来,次次都要提前数月跟顾峤说,也都是挑着冬日两人留在京都过年的时候来,等到顾峤生辰过后才离开。
“是,”商琅颔首,“按照往日那情况,这月也该到了。”
“正巧,”顾峤指尖在桌面轻轻点着,“他来得早些,说不定还能赶上廷试的时候,也能一同瞧一瞧。”
“如今大桓差不多安稳,先前那万国来朝的盛景,朕也想再瞧上一瞧了。”
他也需要些能往外走的臣子。
不过这样的人要如何选,顾峤心底有个模糊的方向,却远远没有傅翎清楚。
南疆是个小国,除了大桓,周边还有许多国家,他们那边各国使者往来也频繁,虽然傅小侯爷自己并不太关注这些朝政之事,但好歹是比他见得多,应当能说出来个一二三来。
此刻还在赶路的傅小侯爷并不知晓顾峤已经在盘算着等他到了京都之后要怎么压榨他了,还在想着早早赶过去见一见好友——毕竟两个人又是快要有一年时间没有见面了。
那日之后顾峤就没有再管,一直到几日之后礼部放榜,他这才从政事当中抽身,又易了容,同商琅一起跑到礼部去瞧热闹。
因着刚刚将榜给贴出来,门口正围着不少的人,顾峤跟商琅这样都已经算是来晚了,被人群挤在外围,放眼望过去全都是攒动的人头。
顾峤轻叹了一声,放弃了跑到前面去看榜——他若是想要看,礼部自然会递到御书房来。他转而拉着商琅到了别的地方去,找到个方便瞧人的高地,在那些人当中寻找几个熟悉的身影。
商琅原先只是静静地跟着他,在意识到他要做什么的时候,伸手拽了人一下,道:“若是阿峤只是想要找人,不如我们直接到酒楼上去。”
顾峤回头瞧了一眼。
离着礼部这边最近的一座酒楼离着这边还是有些距离,若是到那高处去,他倒是没什么事,可商琅这样未曾习过武的人,恐怕很难瞧得清楚人。
顾峤将自己心中疑虑告诉商琅,商琅身子朝他这边倾了一倾,靠近他耳边,声音温温柔柔,还带着浅淡的笑意:“无妨,我听着阿峤同我说。”
吐字和呼吸之间的温热气息裹着顾峤那一只耳朵,热意从下到上蔓延,不用说也知道红透了。顾峤自己的呼吸也变得有些不稳,呐呐地应了一声好,随后就愣着被人牵到了酒楼前,听着商琅跟掌柜交谈完,又被人拽上楼,这才好不容易反应过来。
顾峤原先并不理解这些事情,就想不明白为何商琅会喜欢亲吻一般。在帝王眼里,最直白的自然是直接到榻上去,其他的许多情况下都是潜意识的反应,让顾峤茫然又贪恋。
两个人在一起之后,商琅有意引导,顾峤才从这其中品出点趣味来,但很快也变成了习以为常,只会在偶然间莫名地被丞相大人撩动心弦,事后一边唾弃自己怎么这么多年还是这么没出息,一边又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这般。
商琅打开了门,将愣着的顾峤给领进去之后,才顾得上去瞧人红意未消的耳朵,手指捻了捻,没忍住,伸手去在青年那滚烫的耳朵上面揉了一下。
顾峤的耳朵没继续烫下去,反倒是因为商琅的手是温凉的而褪了温度。
“先生……”青年回过神,下意识喊他一声,随后深吸一口气,自顾自走到这房间的露台去,望向礼部那边,没敢去看商琅。
身后很快传来脚步声,商琅走过来,在他身边站立,也没有去瞧他,更没有去调侃人怎么过了这么多年还会因为他一个动作红了耳朵,只是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下面那群举子,轻声问道:“阿峤瞧见什么了?”
“杜岫不在,”顾峤听见他问,便开口,“其他几人我都瞧见了,只不过是有的在前面,有的在后面,还没有看见自己的名字。”
不过也无妨,前面已经有人开始对着榜上大声唱名,在最外围的有几个举子听见了自己,均是面露喜色。
热热闹闹的。
不过,杜岫是去了哪里?
还是说这位太过自信自己能考个不错的名次,这才没有赶着过来瞧?
顾峤心有疑惑,沉吟一番,还没等开口,就忽然有所感一般,抬头看向了远处。
靠着礼部的有两座酒楼,除了他们两个人的这一座,还有一座就在他们右侧位置。
从这里,也能瞧见那边。
方才他并没有注意到,眼下福灵心至地朝那边一瞧,还真有一道稍显瘦削的少年身影。
那身影除了杜岫之外,不太可能是旁人。
顾峤的目光投过去的时候,对面好像也有所感,看向了他们。
只不过这还稍有些距离,顾峤看得清杜岫的脸,杜岫却并不一定能瞧清楚顾峤。加上两人也不可能在这种时候隔着酒楼喊话:那跟丢人现眼有什么区别?
不过很快顾峤就瞧见了杜岫转身离开,估摸着是要跑过来寻他,他偏头瞧了一眼商琅,商琅明白他的意思,一颔首,两人迅速地离开了此地。
甚至为了防止在出门的时候撞上,他们还特地从这酒楼的后院穿了过去。
他先前同杜岫说的“有缘再见”,可是指的廷试的时候,顾峤眼下可是半点也不想理会人。
因着这个,两人也没有再多去关注礼部门口,直接回到了宫中。
一回去云瞑就给他们递来了一封信。
是傅翎传过来的,傅小侯爷已经挨近了京都,不日便能到达。
“来得倒是挺快,”顾峤道了一句,眉眼间不禁浮现笑意,“瞧他的意思,这一次子桑瑶应当是没有跟来。”
傅翎和子桑瑶夫妻俩在外面逍遥过许久,这几年却是安定下来不少,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南疆,甚至子桑瑶闲来无事还能帮着子桑琼处理点政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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