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太史令盯着屏风看的时间太久,明康帝又的确叫人藏身在屏风后的话,那或许还没这么尴尬。
明康帝缓缓说道:“太史令在看什么?”
太史令捋着胡子,幽幽说道:“臣只是忽然觉得,这天气好像有些冷了。”
明康帝微微皱眉,“太史令,就莫要绕圈子了。”
太史令摇了摇头,微微笑了起来。
“官家,臣年老体衰,怕是要去恭房走上一遭,还望官家海涵。”
他如此混不吝地说话,明康帝的脸色沉上一沉,却没发作,而是叫了姚英进来,亲自将这老不死送去恭房。
待殿内无人,明康帝冷声说道:“滚出来!”
屏风后,有两个脸色发红的男人走了出来,猛地跪在皇帝跟前。
明康帝微眯起眼:“太史令发现你们了?”
其中一人低下头:“官家,就在刚才,有一种奇怪的力量擦过,我们突然就失去了屏息的状态,甚至于……”
在这股力量面前,他们根本算不上什么,在那一瞬间就被彻底压垮。
几个藏影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有人重重地踩着他们的脑子践踏过去,那是一种无与伦比的力量,甚至于他们在那瞬间就被折服。
无法反抗,无力反抗,就算他的力量只不过是平平无奇地擦过,根本无意针对他们,可那就像是……
人在倒下一盆水,未必有伤害其他生灵的意思,可是蔓延到台阶下的水流却依旧浸毙了无数细小的爬虫。
现在,他们觉得,他们就是那些爬虫。
……多么,强大到叫人颤栗的力量。
在听完藏影颠倒错乱的话后,明康帝缓缓地握紧了扶手。
自打启明殿出事后,明康帝屡次有这种感觉。
年老,衰弱,无助。
仿佛一瞬间意识到了岁月的流失,而他已经不再年轻。
有什么事情,彻底失去了掌控。
明康帝挥退了藏影,注视着从门外进来的太史令,他脸上该死的纹路,从一年前到五年前再到十年前二十年前,都是一样的,仿佛一个不老的怪物。
“你知道,出了何事。”
明康帝笃定地说道。
若非如此,太史令不会提出如此刻意的说辞避出去,仿佛就是为了给皇帝一个说话的空间。
太史令在不远不近的距离站定,他抬头看着明康帝。
太史令已经算是三朝老臣。
他是从元起三十年,一直到现在,都稳坐在太史令这个位置上的老人。
“官家,您记得,元起三十年,神教为何会覆灭吗?”
突兀的,太史令欠身,苍老的声音带着岁月的回韵,令明康帝缓缓地皱起了眉。
元起三十年,神教。
这是一切民间神异销声匿迹的开始。
…
鹿安清在走。在跳跃。在飞。
他的能力赋予他更多不可捉摸的举动,谁都没能看到他,哪怕他就在街道上穿行而过,就像是个高热病人,却依旧畅通无阻。
他的能力在不断扩散,掠过之处,无数拥有能力的人奇异地抬起头。
好似浑身的气血也随着沸腾。
他没有目的。
却笔直地朝着一个方向走。
那个被他称之为家的地方,被他无意识归属于领地的地方,那个小小的鹿家。
在外漂泊十年,鹿安清一直居无定所。
他没什么独占欲,也没什么固定的住处,有的只是年复一年在各地行走,仿佛活着,就是为了拔除灾祸。
可游子仍有眷念。
不大不小的宅院,便是他的家。
哪怕这个家,只有他一个人。
他飘飘忽忽地回到了鹿家,站在门口,他轻轻吸了吸鼻子,闻到了阿语留下的气息。
最近他让阿语休息几日,他应该回到自己家去了。
空气里仍然残留着他的气息,不过并不浓郁,更多的,是鹿安清自己的味道。满满当当的,是他的家,他的领地。
他穿过了大门。
回到了正房。
鹿安清很热,他热得额角渗出了少许薄汗,眼角仿佛灼烧般艳红起来,连吐息都带着高热的温度。
他在颤抖。
他的身体开始变得不太听话,某种狂暴的欲|望在他的心里跳跃,逼迫着他伸出手,想要将某种东西牢牢锁在身边。
“鹿安清?”
公西子羽的声音平静又轻柔,好似夏日的凉风,又仿佛摇曳的菡萏,在荷塘深处蛊惑着贪凉的行者。
“……公西,子羽?”
高热让鹿安清有些分辨不清现在身在何处。
但他还记得,之前提议的精神结合……不得不说,他不能完全记得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的确从感官失控中清醒了过来。
……虽然不知,现在这般模样,究竟是好是坏。
“我们的结合成功了一半,所以平息了你的失控,但是,也因为没完全成功,所以才会让祝史这般为难。”
温温柔柔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好似公西子羽就在身旁。
模糊到看不清的视线的确捕捉到了一个人影,鹿安清下意识伸手挥出去,一拳打在对方的手掌上。
“鹿安清。”
【鹿安清。】
几乎同时响起来的声音,仿佛双重叠奏。
重重叠叠,隐隐绰绰。
好像是两个人,又仿佛是一个人。
鹿安清猛地晃了晃脑袋,踉踉跄跄地后退,撞上门。
“公西子羽?”
他再度迷茫,犹豫地念出这个名字。
“是我。”
公西子羽在他的脑子里这么说,一双温热的大手扶住鹿安清。
眼前模糊到看不清面孔的青年微微一笑,猩红的眼眸仿佛怪异的宝石,镶嵌在不该有的地方上。
收拢了诡谲外表的他站在鹿安清的面前,露出了异样的微笑。
完美的人皮兜住了蔓延的恶意,却挡不住他们皮肉接触时滚烫燃烧起的火焰。
真是奇妙。
他也感觉到了那种蔓延的热意。
他用“得当”的,属于“人”的方式,重新抓住了鹿安清的胳膊。没有排斥,没有抗拒,没有厌恶,有的是朦胧的一瞥,好像他是随便的什么,无关紧要……
他低头看着鹿安清下意识反握住的动作。
手指,贴着手指。
更正,不是什么无关紧要。
可怜的鹿安清抓着他,紧绷的力道,好像在抓着什么珍贵的东西。
“这是……怎么回事?”
“结合尚未完成,不仅需要意识深层的融合,也需要身体的结合。”
“身体?”
鹿安清的理智和本能在拉扯。
他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劲。
可这是“我的”领地,身边是“我的”结合者,他们还有一场“未完成”的结合……
“是的,你的身体正滚烫得如同火烧,你正在高热,这是我的错,安和,我本该注意到这点……”温柔如水的声音低低呢喃,“让我帮你,我可以让你……”
含糊不清的水声。
帮助……
“莫怕……这不是彻底的……标记……”
声音逐渐远离,捉摸不清。
怪异的摩擦声带着刺耳的嗡鸣,好像屋内有无数扭曲爬行的触手,流淌着粘稠浓密的蜜汁,无处不在散发着诱|惑的气息。
鹿安清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惊颤,还没等抓住,又悄无声息地溜走,他的神经敏锐地提醒着他,又被无数包裹的危险刺激到疲乏无力,只余下无法遏制的冲动。
我的……
鹿安清的喉咙干渴得每一次呼吸都在吞咽着尖刀,他的眼睛变得漆黑无比,只余下纯粹的本能。
我的。我的东西。
蓦然而生的独占欲膨胀到了叫人害怕的地步。
美好和欢愉的颤栗在意识里泛起,神经被无数怪异的触须波动,好似身体成为了操控的乐器,他的耳边,是公西子羽温柔低语的声响,那是丰润流淌的温泉,一阵阵拍打着鹿安清的屏障。眼前,是模糊不清的人影拥住他,略显粗暴地除去他的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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