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怪异的黑暗,彻底笼罩了这里。
将一切都彻底吞噬干净。
雨水潮|湿的气息带着一点腥味,若隐若现,存在于空气内,如影随形地覆盖在了鹿安清的身上。
瘦削的身体随之一颤。
穿戴整齐的鞋袜,被不知名的力量除去,露出了那只畸形怪异的脚,黏糊糊的触感在脚背爬过,钝感的瘸脚毫无反应,只有在近乎撕咬的刺痛里,才轻轻地挣扎了一下,仿若被黏在蜜糖里的鸟雀,哪怕张开了翅膀,也根本无法挣脱出来。
来者似乎对鹿安清身上这怪异之处非常偏执,舔舐之处,怪异的黑纹一点点消失,力量缓慢地从鹿安清的体内被吸走。
鹿安清闷哼了一声,意识明明挣扎着,几乎浮出水面,却又被无形的安抚重新压了下去。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奇怪……仿佛身体的本能和另一种力量在对抗……危险……不……很安全……安全……危险……这两种全然不同的征兆,在鹿安清的体内拉扯。
“呜哼……”
随着一声闷哼,鹿安清的眼皮微颤,仿佛已要睁开眼。
“……安……”
【滴答——】
“安和……”
【滴答——】
温柔低沉的呼唤非常熟悉,好似曾听过无数遍,鹿安清弓起腰,无力垂下的手指动了动,仿佛竭尽全力,也只能挣扎出这么一点点反应……
但他还在醒来……
尽管缓慢,却还是意识到了……
某一瞬,他的手指仿佛打破了界限,伸手抓住了一片冰凉的布料。
丝滑冰冷的触感从指尖滑落,冻得人打了个寒颤。
那种触感有些熟悉……
尽管很少见,却非常……非常……他肯定在哪里曾经碰过……
鹿安清费力睁开眼,只能隐隐绰绰地看到个模糊的人影……
他张了张嘴。
没能把话给说出来。
可在意识里,却是一道喃喃,模糊的碎语。
“……公西……子羽?”
冰凉的手指插|入鹿安清的鬓发,拨散了他一头长发,怪异冰冷的声音重重叠叠,宛如回音。
“安和……安和……”
如此熟悉的声音。
鹿安清还不曾真正醒来,可他听到了这声呼唤。他的心重重、重重地沉了下去。
不是因为他的猜测,也不是因为这把声音是公西子羽……
嗓音听着是他,可这“人”,却未必是那个人。
扑通——
扑通——
恍惚间,鹿安清仿若听到了两个重叠的心跳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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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注视。☆
鹿安清若有所思地看着脚下的湖面。
寂静, 冰冷,庞然的雪山伫立,听不到一点声音。他赤着脚走在冰面上, 感觉到底下隐隐的振动。
冰封起来的湖面很澄澈,干净。
之前底下涌动的怪异好像彻底消失了。
只是这一晃又一晃的振动, 却又好像在昭示着什么。鹿安清有一段时间没踏足过公西子羽的意识领域, 自打他能够控制住自己后,他就开始逐渐能够清醒地知道何时进入, 与何时出去。
今日这种被突然拽入,更像是有意为之。
被公西子羽。
“官家。”
鹿安清轻轻叫了一声, 并未得到什么回应。他也不在意, 蹲下来,双手触及湖面, 那透过四肢传来的刺骨寒凉, 并非作假。
他微蹙着眉头, 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片刻后, 他忽然重重一拳, 砸在了地面上。
原本就有些微微震荡的湖面骤然停止了动静,紧接着, 裂缝开始在鹿安清的手下斑驳而生, 寸寸断裂。
嘎吱——嘎吱——
令人发寒的碎裂声。
鹿安清默然地注视着断裂开的湖面, 不断有冰块跌入湖底,霍然裂开的缺口, 仿佛能将整个人都彻底吞噬。
仍旧是清澈。
那几次, 搅和得整个湖面都动荡不安, 连带着雪山摇晃的怪异, 仿佛已经消失不见。
“安和将我这里搅和得翻天覆地,在外,又让史馆人仰马乱,可真是令人担忧。”
“官家关在这里的东西,跑出去了吗?”
脚步声在鹿安清的背后停下。
“安和在说什么?”
“官家应当,知道臣在说什么。”
鹿安清慢吞吞地站起来,望着碎开的湖面。
雪山依旧是那么静谧,连带着风声也无,异常沉稳,以至于到了令人难忍的地步。
有时候,过分的安静,也是一种压抑恐怖。
他转头看着公西子羽。
“您,难道全然不知?”
公西子羽俊美的脸庞露出淡淡的笑意,今日他穿的是常服,与他从前的模样别无二致,连带着微笑的弧度,也是一般温柔。他抬手拍了拍鹿安清的肩膀,仿佛是拂去了一点尘埃。
“安和,寻常人说话,不会这么直接。”
鹿安清:“官家做得最不该的一件事,是与臣临时结合。”
这很好。
对于祝史而言。
对于鹿安清而言。
尽管他再不想承认,都不得不在事实面前拜服,有时候一加一是大于二的。
结合便是这样的一种手段。
可结合不是全然好。
正如公西子羽可以与他在意识里对话,鹿安清同样也能借由这微弱的联系知道公西子羽的情绪,意识,甚至于一些潜于幽暗的……
存在。
这让隐瞒成为了不可能之事。
鹿安清都能够猜想到,如果正式结合后——正如明武和江臣打算做的。
他们会亲密无间,他们会毫无隐秘。
如此亲密的联系,根本无法隐瞒得了对方,不管是情绪,亦或是难以启齿的秘密。
正如公西子羽藏在这雪山之中的庞然大物……
鹿安清的神经敏锐地一弹,不知是意识到了什么,只是那不足以让他醒来……无痕无迹的大手拂去了一切,让危险包裹在了糖丸里,难以被察觉。
公西子羽:“那其实不是我藏的。”
他缓步走到鹿安清的身边,低头看着那裂开的缺口。底下的湖水微微动荡,澄澈得很,死寂得很。
“安和既都猜到这里,那不如猜猜,这里面藏着的,到底是什么?”
鹿安清再度凝视着湖面。
“官家,你知道灾祸,到底是为何而生吗?”
他没有回答公西子羽的话,反而是问起了另外一桩事。
“世上有能力者几何,都曾探究过这个问题,有史馆之存在,也有过神教的出现,可谁都无法给出一个答案。”
公西子羽看似回答了,却也跟没回答一样。
鹿安清笑了起来。
“官家,这不能算是一个答案。”
公西子羽:“那安和认为,怎样才是真正的答案?”
鹿安清漆黑如墨的眼眸带着莫名的神采:“人。”
公西子羽低低笑出声来:“人?世上人?寻常百姓?他们和这些灾祸,可是天差地别。”
“明武最初,完全不认可有别于肉眼能看的,藏于泥丸宫的触须。”鹿安清道,“这何尝不是,他本能地区分开人,与灾祸的原因?”
明武憎恶灾祸。
灾祸不知夺取了多少人的性命,除去那些类人的存在,其余的灾祸无不是怪异可怖,带着各种奇葩的形态。而在这种,的确存有大量具备触手的灾祸。
这似乎成为了一种固定的模样,也隐约是为其之灵活,不论为何,明武总归击杀了太多的灾祸,连带着一点类似都不愿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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