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鼓有些不服气,觉得明景宸耍嘴皮子,尽说些冠冕堂皇的话。
“这也只是您的猜测,万一真的是……”话没说完,金鼓就被他徒然投射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激得住了嘴,对方黑亮的目光冷冷冰冰,比隆冬的风雪还要刺骨。
他道:“能令高炎定遇难的险境,你觉得旁人会有那个本事救他于危难么?”
金鼓只觉得心冷,蔫头塌脑地离开了花廊,梅姑走在他身旁,嘴里不住数落他,“你怎么可以与景公子说那样的话?我知你心焦,可也不该这般无礼。”
金鼓更委屈了,觉得梅姑原先就是王爷这边的人,如今王爷杳无信讯,不和自己一条心就罢了怎么还光顾着替外人教训自己。
梅姑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的心思,但你用这事去试探他又有什么意思呢?最多不过是添了个人担惊受怕罢了,若是景公子因此熬坏了身子,等王爷回来又要心疼了……”
金鼓气道:“他才不会呢!他就是块捂不热的石头,心冷着呢!”***这段小波折过去了不到半天,这日晚间,忽然有人来王府求见高炎定,对方带了个凶神恶煞的壮汉,自称是祁州的代理州牧名叫窦玉。
门房看了拜帖只说王爷今日不在府中,不论窦玉怎样盘问都不说高炎定究竟去了何处。
窦玉见他油盐不进,只好退而求其次说要拜见谭妃娘娘。
谭妃和窦玉非亲非故,之前也从未听说过这么号人物,没有多想便拒绝了这个无礼的请求。
可窦玉又让门房传话,说自己有十万火急的消息要告知与她,如果谭妃有所顾虑不愿见他,他便一直在王府门外等到她回心转意为止。
就在窦玉和邹大两人被挡在府外,谭妃还在犹豫不定的时候,突然一匹快马从街那边疾驰而来。
一名兵卒背着个包袱,马还未彻底停住,他便立刻跳将下来,风风火火地踏上王府的台阶,并从怀中掏出一面令牌表明身份,“我是云州大营的士兵,快带我去面见谭妃娘娘!”
门房不敢怠慢,急忙领了人进去,窦玉急不可耐,朝邹大使了个眼色后,趁众人不备混进了大门,追着那兵卒和小厮的身影而去。
“你们什么人!胆敢在镇北王府放肆!来人!快来人!”
王府内的护院立刻从四周窜了出来,企图截住窦玉两人。好在邹大功夫了得,在他的护持下,虽废了不少力气,也堪堪在那传信的兵卒进去后不久到达了褚玉苑。
他俩身后追着大批的人,褚玉苑里头的护院听到动静也从里头跑了出来,全神戒备地盯着这两不速之客,把人堵在了院落门口。
窦玉面色通红,整个人在围追堵截中显得格外狼狈,不仅发髻跑散了,连鞋子都掉了一只。他焦急地朝前后夹击的护院们抱拳一礼,道:“诸位,我真的没有恶意,还请你们高抬贵手,再去向娘娘禀告一声,说祁州的窦玉求见。”
门房拨开人群恶狠狠地道:“这位大人,不管你有没有恶意,擅闯镇北王府就是不对,谭妃娘娘是女眷,你要求见就耐心等着,这般行径未免太不把王爷和娘娘放在眼里了。”
“是我的过错,可事态紧急,耽误不得分毫,才出此下策,还请快点……”窦玉的话还未说完,只听院内突然冒出一声尖叫,未等人进去看个究竟,就见两个侍女披头散发地跑了出来,哭喊着要去找大夫。
【作者有话说】
理智的人在很多时候会显得冷心冷情(,,′ω)ノ"(′っω`。)
第82章 无主断臂
“可是娘娘出事了?”窦玉神色一凛,趁乱冲了进去。
一进内堂,就见三四个侍女扶着歪倒在榻上的贵妇,掐人中的掐人中,哭喊的哭喊。
而屋内还有一人,便是方才进去的兵卒,他此时跪在地上,脚边摊着一只黑漆木盒。盒子做工粗犷潦草,上头绘着野狼和雄鹰,一看就不是出自中原的东西。
光凭这点原本不足为奇,能让人惊惧万分的却是里头盛放的东西——那是一截被齐根斩断的手臂。
还是属于成年男子的手臂。
因为脱离人体太久,手臂变得苍白干枯,如同一段朽木,好几处已经开始腐烂,断口处还凝结着暗色的血污,那血污将木盒底下垫着的斑纹皮革染成了纯色。
更可怕的是,手臂的拇指上还戴着一枚墨玉扳指。
当初在祁州,窦玉在高炎定手上是见过类似的扳指的,他惊恐地指着盒中的断臂,道:“这是哪来的?”
那士兵见他文人打扮,以为是王府中的属官,没多想就回答道:“是今日下午有人用弩箭射到了营房之上,将军们看到木盒中的……而今正在军营里争吵不休。因事关王爷,就命小人将东西送来,让谭妃娘娘心里有个准备。”
窦玉听罢,颓然地坐倒在地上,掩面大哭,“果然那帮东娄人说的没错,王爷这是着了他们道了,这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此时屋里屋外几十双眼睛看着,侍女、护院、小厮挤挤挨挨地站了好几堆,如果之前大多数人还不知发生了何事,等听了窦玉和那士兵的对话,又见谭妃惊厥未醒,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顿时人心大乱,哭喊啜泣不绝。
窦玉越哭越伤心,这时也没人管他,他眼神空茫迷离,仿佛三魂六魄失了一半,口中颠来倒去地喃喃自语,“镇北王死了,北地完了……”
“谁说镇北王死了!”
突然一道清亮的嗓音破开满室的乌烟瘴气,于嘈杂人声中响起,如同一道振聋发聩的雷霆,将众人的哭喊彷徨生生掐断。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循着这道人声望去,只见门口进来一位身着浅色长衫的公子,打扮并不如何显眼华丽,但周身的气派贵不可言,仿佛他生来便是站在云端俯瞰众生的神人。
更为惊人的是他的容貌身姿,挺拔劲瘦,五官带着令人叹为观止的迫人容色,像是独占世间九成的姝丽,行走间不过是寥寥几步距离,就从云端落入了尘寰。
所有人都不曾见过这样一位容颜姣好的陌生公子,只顾愣怔地望着他,内外鸦雀无声。
窦玉和邹大也不例外,惊愕地睁大了眼睛,直到对方走到自己面前,都没能反应过来。
明景宸见褚玉苑中乱哄哄的不成样子,眉头微皱,又见地上木盒里的断臂,眼底悄生波澜,随后他的眸光冰凌凌地落在在场诸人身上,道:“这儿是镇北王府,不是市井街口,你们这般吵嚷,成何体统!”
大多数人见他不怒自威,都下意识地垂手静立,不敢再放肆,但也有人不服,指着地上的断臂想要出言提醒他。
然而明景宸发出一声轻蔑的冷笑,吓得那几人徒然一个激灵,便听他继续道:“一条断臂能代表什么?这扳指又有什么不同寻常?桓朝律法可没规定,全天下只准镇北王一人能佩戴墨玉做的扳指。这不过是那起子小人的把戏,你们身为镇北王府的人,怎可自乱阵脚?”
“我只听说过两年前王爷于千军万马之中一刀砍断戎黎大汗的臂膀,可这世间又有几个这样的英雄能以同样的手段对付他?殊不知,这天下只有一个高炎定,天子只封了一个镇北王,这世上能要了高炎定性命的人还未出生!”
他见所有人都被自己说得面有动摇,于是又添了一把火候,“远的不说,今年年初上元佳节,田梁河的诡计你们都忘了么!”
众人面色一变,连明景宸身后的金鼓都一下醒悟过来。
田梁河是谁?当初就是这人买了个南地的幼女,将之弄死后冒充小郡主的遗体,企图离间高炎定与谭妃。
小郡主的尸体都能有假,一条手臂又能如何?
明景宸旁的没再多言,只对金鼓道:“让他们出去,堵在主子屋里头像什么话。”又指着绿蜡道:“还不快把娘娘扶进去,再去前头催大夫来看看。”
金鼓、绿蜡听了他的指派,非但没有抵触,反而像是找回了主心骨似的恢复了往日的机敏,快速应下后按照他的吩咐去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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