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立愣住。
心中所有情绪全僵住,他抬头去瞧秦劲。
秦东家没有多想……
他放了心。
秦劲一脸诚恳:“周哥,我支持,妙哥儿也支持,这本就是喜事一桩,你不必躲闪。下半生还长,多为自己想想。”
“你……赵、赵夫郎他……”周立又垂下眼,千言聚在心头,却不知该说哪一句。
但秦劲却是舒了口气。
是周立先提赵丰的!
这下子不算他和妙哥儿食言。
他忙问:“周哥,你有什么顾虑?”
周立苦笑:“我给不了他什么,我一无所有。我高攀了……”
“你能在危险之际挡在阿爹跟前,这就够了,你无需给他什么,只要你不凶他,遇见事情有商有量,那就成了。”
原来周立是在自卑。
嗐。
看来他得解释解释什么叫情绪价值了。
所谓饱暖思□□,这话粗俗,但也不假,当人没了生存危机,日日都能吃饱喝足时,那必然会有进一步的需求。
赵丰的需求便是给他提供情绪价值。
周立既能读书识字,也知晓农事家事,甭管是阳春白雪,还是下里巴人,周立都能和赵丰唠上几句。
吹灯之后,让黑漆漆的屋子里不再是赵丰一人,这便够了。
这就是周立能付出的。
不是只有田产、粮食这些看得见的东西才算付出。
而且,周立现在解决了温饱问题,接下来定然也会有情感上的需求。
若是在上辈子,他绝不会劝赵丰、周立再成亲,比成亲有意思的事多了去了。
可此时空又没旁的娱乐——书籍太贵,他都买不起,更别说是周立。
因此,对周立而言,最划算的便是再娶。
秦劲这一番解释可谓是鞭辟入里,周立听得脸通红,但心中的顾虑却是消散不少。
原来他能提供赵丰所需求的情绪,赵丰在这门亲事里也能得利的。
赵丰瞧上他,不是莫名其妙。
“当然,周哥,你若是不愿,那刚才的话咱们俩全都忘掉,我和妙哥儿会为阿爹寻其他的媒茬。今后你和延年、宁哥儿照旧留在家中,我和妙哥儿绝不会因此事就与你生了隔阂。”
“我们家不搞挟恩图报那一套,咱们处了这么久,你也该清楚我的为人。”
秦劲又道。
此事周立必须心甘情愿,免得将来让赵丰受委屈。
他撮合这二人,更多的是为了赵丰,赵丰的感受最重要。
周立闻言立马摇头:“我不觉得受了胁迫。赵夫郎极好,是我自卑,也担心你会觉得我是贪图秦家富贵,因此一直闭口不言。”
他说着便将那日无意中听到赵丰、叶妙对话一事讲了出来。
还有他的心路历程。
当然,那丝牵扯到情爱的窃喜,他埋在了心底。
秦劲了然,原来如此。
他就又问:“周哥,你可厌恶阿爹?”
“万万没有!”
周立眼睛瞬间睁的老大,还下意识伸出右手要发誓。
“那你可愿意与阿爹成亲?”秦劲又问。
“愿、愿意。”他有些不好意思,又错开了视线。
“周哥,坚定一些,这样我和妙哥儿才能放心的将阿爹交给你。”秦劲笑道。
此言一出,周立立马扭头看向他,神色坚定:“愿意。”
“既然愿意,那现在就回家去找阿爹,将你的决定告诉他。”
“现在?”周立震惊。
“不是现在,又等何时?周哥你记住,前路不可回头,未来不可预测,你现在得了一刻的幸福,那便是你赚到了。不要有顾虑,享受即可。”
秦劲道。
此言入了周立的耳,彻底打消他心中的犹豫。
是啊,是啊。
未来不可预测,所以不必烦忧,抓住现在的幸福,并享受它!
可他还是犹豫:“延年回家了,你一个人守着摊子……”
“无妨,反正今天没推小车子,用的是扁担、背篓,收摊时我自己一人可以挑回去。”秦劲道。
周立便不再多言,转身便走。
他一路小跑,终于在半道追上了周延年,他让周延年回大集上,只说他现在有要紧的事要办。
周延年一向听话,闻言立马往后走,他就放心回了家。
进了村子,走上通往秦家的那条小道,他远远就看到秦家的烟囱飘起了烟雾,定然是赵丰在灶房做午饭。
他呼了口气,在心中暗暗为自己鼓劲,而后不再有任何犹豫,一鼓作气,直奔院门,又直冲灶房。
灶房里,赵丰正在切白菜。
周立冷不丁的出现在灶房门口,他吓了一跳,差点儿切到手。
周立呼呼喘粗气,但他顾不得歇息,视线锁定赵丰之后,立马道:“赵、呼——呼,赵夫郎,你可愿意与我成亲?”
赵丰:“……”
他傻了。
可不等他各种情绪涌上心头,周立呼呼的喘了两下粗气,又快速解释道:“那日我无意中听到你与妙哥儿的对话,但我自觉配不上你,你千好万好,我却无一处是好,真若成婚,是我占尽便宜,而你只有受累的份。因此只能装作不知。”
“今日不想你遭罪,我就帮你送货,可谁知却被秦东家瞧出端倪。既然秦东家察觉,我就认了。他点醒了我,于我而言,能有片刻的幸福,那便是上天开恩,实不该瞻前顾后,犹犹豫豫。”
“因此我便回来了。”
“赵夫郎,你还肯与我成婚么?我一无所有,但会珍你重你,必不会让你受丁点委屈。”
“你愿意么?”
一股脑说完,随后周立脑子就放空了,他直直的看着赵丰,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躲了这么久,赵丰也避了这么久,时间能冲淡一切,赵丰会不会已经改了念头?
正忐忑着,可毫无预兆的,赵丰突然双眼盈满泪花,那泪花扑簌簌的往下砸,一串连着一串,他吓了一跳,忙进了灶房。
“赵夫郎,你、你没事吧?若我唐突了你,我向你认错,你别哭,别哭。”
他抓耳挠腮,想递个东西让赵丰擦泪,可他没有随身带手帕的习惯,最终,他扯起袖子递到了赵丰跟前。
他今个儿所穿的袄子是新换的,还算干净……
赵丰抹了把眼睛,瞧着面前灰色的棉袖子,心中一酸,眼眶里又涌出了大串泪珠。
“赵夫郎,是我冒失了,对不住,我该先让秦东家传个话的。”周立慌死了,也颇为懊悔,都这么大年纪的人了,做事却如此冲动,真……
他乱糟糟的想法止住。
因为赵丰低头,真在他袖子上抹了下眼睛。
他呆住,愿意与他有这种接触,这是不生气了?
赵丰抬起脸,见他呆呆的瞧着自己,不由脸一红,背过身去:“我是高兴的,你别多想。”
这一个月来,他竭力装作无事。
可面上压得越厉害,他心里就越难受。
就他这么一个人,他女婿不开口,那周立这辈子都瞧不上他。
他活了半辈子,头一次心动,就这么无疾而终,还伴着一丝丝可笑。
太难受了。
但今早上,周立突然帮他送货,他的心情,终于由难受转为了喜悦。
周立这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突然帮他?
可甭管是为了什么,他心里总归是高兴的。像是幼年时头一次吃到了糖块,他心里甜得厉害。
甜了一上午,可谁知有更大的甜头在等着他。
他本以为无望的事,就这么毫无征兆的降临到他身上,而且,周立还解释得清清楚楚。
是周立自卑,觉得他吃亏,因此只能装没听到。
多贴心,多为他着想,果然是好男人。
不会觉得他在挟恩求报。
也没有厌恶他。
周立是觉得配不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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