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言危行(198)
做晚饭,吃晚饭,然后秦霄蜀守着也行做作业,狄斫做晚课,一切按部就班进行。
等狄斫带也行洗漱完,看他回到自己房间,刚往秦霄蜀那边望去,就被拉进了房间里。
冰冷的唇印上来,狄斫下意识想张嘴说凉,但因为种种原因没能说出口。
秦霄蜀短暂松开他,用诱哄的语气说道:“也行已经是大孩子了,不用你在旁边帮他,他完全可以自己洗漱。”
狄斫盯着他,瞳仁动了动:“那你呢?”
“我和他不一样,我们一起洗那是互相帮助。”秦霄蜀轻吻他的嘴角。
狄斫现在可以将他白天的反常归结于这几天的忽视,那晚之后,他们的亲密行为都止步于亲吻。明明已经确认过彼此心意,却没有设想中的更加亲近,难免会不满。
“抱歉。最近那些事情占据了我全部思绪,不能将那只眼睛掌握在自己手中,我实在觉得不安。”狄斫双手搭在秦霄蜀的肩膀上,仰着头任由他的吻落在脖颈。
“总会有解决办法的。”秦霄蜀说道。
“那也需要人去找办法。”狄斫配合地挺起胸膛,“我在想,如果是有人救了重九,那原君策那双眼睛,是不是来自那个人?因为他将自己的眼睛给了重九,重九才会给他血……”
秦霄蜀掐着他的腰,眼中透出威胁:“你确定这个时候还说这些?”
狄斫抿着唇,低头在他的嘴角亲了亲,面上化开一个笑来。秦霄蜀搂紧他的腰,真是拿这个人没有办法。
第150章 片面之词
幽暗的灯光自头顶洒下,密闭空间内空无一物,只有两个身影站立。
三面通透的特殊性能玻璃墙外可见度不超过三米,剩下那面不透明的隔离层将整个监察室分割成两部分,站立其中的身影静止不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与外界隔绝。
黑暗中传来脚步声,一条腿出现在光线照射范围之中,随后是整个身体。
楚衣抬头看着不知为何到来的狄斫,冷漠地注视片刻,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
“泽兰和我们说了一些事情,我想跟你确认一下。”狄斫对她的无视不置一词。
张三鳣此刻正在监听器另一头,泽兰的话他们不会轻易全信,事情不能只由一个人评说,多方取证再归纳分析才是完整流程。
“你们想让我说出什么呢?听由你们欺骗,将我关在这里,你以为我还能再信你们吗?”
楚衣没有试图使用那只眼睛,甚至没有露出任何攻击性,但她现在表现出的状态更糟糕,她在消极应对,拒绝任何沟通。
看来让楚衣见到那有着明昭外表的东西,给她造成了不小的打击。从一开始寄希望于他们不曾反抗,到现在完全丧失信任。
但狄斫并不后悔,如果不是那团执念的反应,他们也没法确定楚衣不是平公主。口说无凭,能证明公主身份的只有它。
狄斫缓缓说道:“你要找的那个人,早已往生,你再也见不到他了。”
低垂的头动了动,楚衣低声说道:“你骗我。”
“我有没有骗你,你心里不是很清楚吗?”狄斫语气平静,“如果他还在,你为什么不自己去找他,反而想要依靠我们。”
隔着玻璃墙能清楚看到楚衣的每一个动作,她的头压得更低,只能看见乌黑的发顶。她的身形小幅度晃动着,像是激烈动摇的意志影响到了外在。
但她从始至终没有出现过激反应,即便听到明昭已往生,也不像见到冒牌货那样激动得一言不合就动手。
这一切是有征兆的,她从长眠中醒来,没有在墓中感觉到明昭的存在,残存的气息都已消散,可她不愿承认。
“他明明说过,会永远守护我的。”森冷的语调让周围的温度骤降几度,狄斫站在原地,呼吸喷洒在玻璃上,形成一层薄雾。
“他要守护的,只有平公主。而平公主是泽兰,不是你。”狄斫不留情面地拆穿她的妄想。
如果选择消极应对,那就让她愤怒起来,激烈情绪之下才会更有交流的意愿。
楚衣抬起头,双眼发亮,在冷色灯光下泛着蓝:“泽兰?不,泽兰说,她不愿做公主,她会把公主的位置还给我。”
“她怎么会这么做呢,她又能得到什么?你害她国破家亡,夺走她的一切,连墓葬都要鸠占鹊巢,将她的尸骨丢弃在一边,她凭什么要让着你。”
狄斫一字一句说得清晰,眼前的白色雾块越来越大,几乎看不见楚衣的脸,他没有停下,也没有伸手将雾气拭去。
“你什么都不知道!”楚衣的身影突然移动,整个闪现在玻璃前,狰狞发青的面孔紧贴着透明墙壁,像是中间没有任何阻隔,下一秒就能扑上来。
更冷的温度将白色雾气消除,狄斫看着那张面孔不为所动,冷冷地道:“你的仇恨,你的报复,还未结束吗?”
楚衣怔愣着,狰狞的脸渐渐恢复平静,她交叠在胸口的双手紧了紧,片刻之后,说道:“早已结束了,我已经不恨了。”
她的话出口,却痛苦地垮下嘴角:“为什么,我连怨恨的资格都没有吗?”
仇恨不可能完全消失,只有放弃,仇恨者不再执着报复,而是将仇恨当做一种平常的东西,不为其冲动,却也不可能忘记。
“我死去的父母、哥哥、陪伴我长大的朋友,还有大巫,他们都死在我的面前,我不应该报仇吗?”
女鬼的声音逐渐沙哑凄厉,发泄情绪一般声嘶力竭:“男子屠杀殆尽,女子受尽侮辱,孩童被圈禁买卖,我的族人遭遇这一切,不该百倍奉还吗!”
“那些事情和我没有关系,你已经报仇成功了,为什么还要抓着那东西不放?”狄斫保持自己的节奏,不受她的影响,指着她交叠在胸口的手,“你抓着那只眼睛,怎么可能放下。”
楚衣竭力吼过,佝偻着身体,维持着这个姿势,良久,她才站直,面上恢复平静。只是此刻的平静,看起来格外渗人。
“她是怎么告诉你的?”
此时提到的她,只会是一个人。狄斫简略描述:“你恢复了泽兰的视力,她的父亲让你参与祈福祭祀,而你却招来了灾祸,让她国破家亡,流离失所,最终在流亡途中死去。”
楚衣的表情微妙变化,狄斫无法确定那表情中的含义,像是意料之中,又像是失望。
他想了想,补充道:“你手中那只眼睛,与你招来的灾祸有关,它被送到泽兰手中,死后随葬,现在落到了你手里。”
“我就知道,她永远是被所有人捧在手心里的公主,无辜纯洁,所有的事情都与她无关。”楚衣冷哼一声,眼中失望更甚。
狄斫的关注点在于,楚衣没有否认拿到眼睛的是泽兰,看来那位小公主没有想象中那么单纯。
“我很好奇,你怎么会拥有如此强大的神秘力量,竟然能毁灭一个国家?”狄斫说道。
楚衣眼神黯淡:“那是大巫临死前教我的,她要我为他们报仇,教我招来灾难的方法。我尽力按照她所说的做了,可是,可是……”
当做奴役进入皇宫中的幸存者们,被分散到宫中各处。楚衣成为平公主的婢女,她见到那位被当做掌上明珠的小公主,才知晓她从出生便双目失明,从未见过一丝光明。
泽兰比她小五岁,身形娇小,因为看不见,面上总是有些茫然。她受尽所有的宠爱,珍宝堆满宫殿,宫殿内所有的棱角都被磨平,无时无刻都有人跟随她的左右。
楚衣是最低等的下人,无法接近公主,见到养尊处优的泽兰,总是会想起在父母兄长疼爱下长大的那些日子。而现在她失去了一切,被迫背负仇恨,一举一动都被恨意侵蚀浸染。
被人宠爱的小公主越是天真无邪,她越是怨恨。恨只剩满心阴暗的自己,恨造成悲剧的罪魁祸首,恨让她不自觉对比的泽兰。
好不容易等到泽兰独自一人,但面对那刀贴在脖子上都不懂得躲避的公主,楚衣用尽所有的力气才让自己不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