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言危行(94)
他伸腿踢了钢架床,嘴里喊着还钱之类的话。
陆继丰走上前拉开他,男人挥开陆继丰的手:“少他妈多管闲闲闲闲……狄先生,你怎么在这里!”
跟前的人面熟,狄斫眨眨眼,目光上移。
泛油的大秃顶,欲盖弥彰往中间梳的头发,还有几撮桀骜不驯的呆毛,的确是眼熟。
“贵姓?”
男人噗通一声跪在狄斫面前:“狄先生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十分钟后,医院花园长椅上。
狄斫看着面前名叫吴旭的男人,在他的提示下,终于想起了一个多月前,在一间二手房里驱邪的事情。
“我已经警告过你,做高利贷是要遭报应的。死去的那个是你的同伴吧?已经有血淋淋的例子在了,你怎么还敢来?”狄斫看都懒得看他一眼,他对劝不听的人完全没有好感,是死是活都与他没有关系。
“我也不想的,谁做事还不是为一份生计?我已经和老板说不干了,他让我把这笔账讨回去再跟我结账,我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来。”
吴旭在太阳底下抱着胳膊哆哆嗦嗦,嘴唇也在打颤:“吕刚给我打电话,说觉得老有人跟着他,他看见家里有个影子,有人要害他……我之前觉得他疯了,现在我也看到了,我知道,要轮到我了。”
吕刚死的那晚,觉得心神不宁,就把他的妹夫和吴旭都叫上。几个大男人一起喝酒大声聊天,阳气旺,肯定什么鬼都能驱走。
三瓶白酒下肚,吕刚突然面色发紫,倒地口吐白沫。他妹夫已经醉得不省人事,吴旭只能独自送吕刚去医院。
把人交给医生,吴旭回到吕刚家里时,吕刚的妹夫已经被自己的呕吐物憋死了,吴旭差点没吓死。最后吕刚也没被抢救过来,两人前后死亡,距离不过四个小时。
之后吕家人接二连三的死亡,令吴旭无比恐惧,现在厄运似乎要往他的身上转移了。
“那人出殡了吗?”狄斫问道。
吴旭摇摇头:“还没有,在殡仪馆摆着呢,吕丽说没找到凶手,不让。哦,吕丽就是吕刚的妹妹。”
狄斫说道:“带我们去看看,我只能说尽力,你不要抱太大希望。该死的时候到了,谁也拦不住。”
吴旭半句不敢反驳,先去停车场把自己的车开出来,好载他们去殡仪馆。
陆继丰摸着下巴:“够凶。”
“招惹上呼气煞神是破坏葬礼的报应,我跟他去一趟算仁至义尽了。”狄斫走向吴旭的车,留给陆继丰一个冷酷的背影。
陆继丰摇摇头,实宗这对师兄弟,果然不愧是一脉相承,都是些软硬不吃的糟心角色。
殡仪馆的熟人将吴旭一行人带到冷冻柜前,将装着吕刚的柜子抽出来,吴旭塞了点钱,那人便走了出去。
狄斫只在门口看了一眼,语气薄凉:“没救了,等死吧。”
吴旭差点当场腿软跪倒,焦急道:“你怎么,你怎么这么说?我觉得我还能活,我还能活!”
狄斫就站在门口,他回头看了眼,一张桌子上放着驱邪的柚子叶。有些殡仪馆里的老人会准备这些驱除晦气的东西,狄斫伸手折下一片,在饮水机下接了点水淋湿,回到冷冻柜前。
“别动。”
吴旭一动不敢动,感觉到湿淋淋的柚子叶在眼睑上擦过。狄斫拿开手,他缓缓睁眼,看清面前的事物,一下瘫坐在了地上。
被抽出的冷冻柜里,吕刚头冲外,一双黑色布鞋立在他的头顶。
黑色长袍盖过脚踝,却奇异地能感觉到那是一具细长皮包骨头的身体,衣袍残破,空荡荡地挂在瘦长的身躯上。
它弓着腰,弯腰沉下上半截身体,几乎要对折。它脸对着脸,与冷冻肉一般的吕刚靠得极近。
邻有丧,春不相,里有殡,不巷歌。
狄斫冷漠道:“在葬礼上还能闹事,冲撞呼气煞神怪不了别人。我救不了你,找谁也不行。可别碰到江湖骗子,没命了不说,小心葬礼都没钱办。”
吴旭死死盯着站在尸体头顶的黑影,黑影缓缓转过脸来。
白纸糊似的那张脸上三道黑洞般的弧,形成了一个笑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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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阴使
呼气煞神是三煞神之一,专司犯呼之事。
生死皆为人生中一等一的大事,死亡是无人可以逃避的。而英年早逝、含恨而死、白发人送黑发人、老年凄惨皆是意难平之事,死亡亦会不得安宁。
吴旭和吕刚在葬礼上闹事,呼气煞神便跟随吕刚到了他的家中。
招惹到呼气煞神的后果便是家中陆续死人,化解之法有很多,不过也只能顾全未亡者,已死之人再也无法挽回。
他所说无能为力的话,在陆继丰看来不过是吓唬吴旭罢了。
“你们是什么人?”女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众人望向门口,一个身量不高的女人正站在门口。她面容憔悴,眼底发乌,像是有一段时间没有好好休息了。
“你是吕丽?”陆继丰隐蔽地打量女人,厄运缠身已经在外表尽显。
家中人尽数死亡,连年纪那么小的孩子都死去,这个女人已经到了歇斯底里的地步。没有任何可以发泄的途径,她便将矛头指向了鲁正东,想要拉更多的人下水,可那根本无济于事。
她恶狠狠瞪着面前所有人:“你们在这里干什么?”看到被拉出一截的吕刚尸身,她冲了过去,拦在身后,“你们是来破坏尸体破坏证物的吗?我就知道你们这些人不怀好意!”
吴旭坐在地上,背靠着墙,他惊恐地看见,呼气煞神缓缓站直了,黑色的袍子晃悠悠地笼在身躯上,它迈下一条腿,从冰柜之上走了下来。
吕丽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那两个陌生人身上,她只觉得身上发冷,但她所有家人的尸体就在身后的冰柜里,强撑着自己不显出半分胆怯。
她大声咒骂着,用自己仅剩的一点力气。
但在吴旭眼中,这一幕令他目眦欲裂。
呼气煞神已经站在了吕丽身后,白纸糊的面孔陷在阴影中,黑袍宽大的袖子里伸出瘦骨伶仃的一双手,搭在了吕丽的双肩上。
陆继丰这会儿还有心情说笑:“看到了吗,下一个不是你,是她。”
“啊!啊!”吴旭像是被吓疯了,从地上爬起,不等站稳就大叫着冲了出去。
狄斫不再理会吕丽,招呼一声,和陆继丰离开了这里。
殡仪馆内总是不停地办着丧事,这世间无时无刻都有人逝去。
狄斫跟随陆继丰路过殡仪馆内设置的灵堂,就在即将要走过去时,他停下脚步,看向灵堂内吊唁的人群。
“怎么,死的是你熟人?”陆继丰随之停下,顺着他的视线往里张望。
哭泣的家属坐在前排,余下大部分人忌讳着这样一个特殊的场景,即便没有悲伤,也不敢大肆说笑。
有一个女人独自坐在最后一排的凳子上,黑色长裙包裹着玲珑有致的身体,长发挽在脑后,上身随着音箱传出的哀乐轻轻摇晃。
“大白天里见鬼?”陆继丰看着走廊之外的阳光,被走廊划分开室内外形成了截然不同的两种温度,“我怕是见了个假太阳。”
狄斫一言不发走上前,伸手搭在那女人的肩上。
女人摇晃的动作停了下来,缓慢地转头看过来。
没有恐怖血腥的伤口或是畸形,女人的脸漂亮而熟悉。
“周慧子。”
女人笑了笑,眼底却是一片冰凉。
“看,他们的亲人死去了,都哭得好伤心啊。”周慧子从灵堂里出来,路过存放骨灰的怀念堂,不少人在怀念堂里缅怀亲人。
“你怎么……”面前的周慧子与之前见到的状态完全不同,狄斫有些不敢确认,她已经被鬼差带回了阴间,在那下面发生了什么吗?
周慧子停下脚步,陆继丰打了个冷战,搓搓胳膊:“小姐,有话说话,没必要放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