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言危行(209)
洁白的病床上躺着一只大白鸟,输液的吊瓶缓慢滴着药液,这间病房像是一幅静止画面,只有大白鸟微弱的呼吸起伏证明它还活着。
这场面乍一看十分怪异,余关一直维持着鹳鸟原型,昏迷中无法化人,却躺在人的病床上。
张一味捂着嘴,用着他以为很小的声音说道:“我怎么觉得……”
狄斫看向他,他快速偷瞄一眼绿毛:“应该去看兽医才对吧。”
这边说着悄悄话,那边绿毛已经扑过去抱住了鸟形的余关,嗷一嗓子出来,给俩人都吓一跳。
“哥啊!你都是为了我,你是为了救我才会受这么重的伤,是弟弟我没用!我就是个弟弟!”
张一味一个健步冲上前捂住绿毛的嘴:“护士说了,不允许喧闹,说不定你哥就被你一嗓子嚎没了。小点声,听见没有。”
绿毛慌忙点头,盯着余关,和他说着一些话,试图唤醒他。说着话,忽然悲从中来,成年多年的公鸟当着两人的面抹起了眼泪。
狄斫看他有些可怜,出声安慰:“你受伤轻,才醒得这么快,你哥他需要时间恢复,耐心点,一定会醒的。”
绿毛拿手背一擦,带着鼻音:“我和他说话,没一点回应,我怕他真醒不来了。”
站在一边的张一味觉得有些难办,虽然这两只鸟妖平时毛刺刺的,但心地不坏。他难得出言相劝:“这说明你根本就没说到他想听的话,这是你哥不想搭理你呢。你没事就来这里陪他,多找点话题,说不准蒙到了他想听的呢。”
绿毛眼里闪着泪花,抬头看张一味:“真的吗?可我真不知道他想听什么。”
张一味挠挠头:“随便说点什么都行,说说你们小时候,你们家里人,或者你哥喜欢的姑娘。”
见绿毛还一头雾水,张一味索性站到病床边,给他打个样:“你就这么说。”
他咳一声清清嗓子,“余关,你怎么还不醒?你要现在醒了,那夜宵摊封条我亲手给你揭了,你想卖什么卖什么……”
床上的大白鸟忽然扑腾了一下翅膀,惊得张一味后退两米远。
狄斫惊讶地看着动起来的余关,连忙出门去叫医生护士。
张一味也一下反应过来,大声喊道:“也不是真的什么都能卖啊!野味不许,绝对不许啊!”
被通知的医生匆匆赶来,将闲杂人等清出病房。没一会儿走出来,轻描淡写说了声还没醒,但有反应,大概率是没大问题了,还需要住院休养几天。
得到好消息,绿毛兴奋得手舞足蹈。张一味整张脸都皱了起来:“这鸟也太爱他的夜宵摊了吧!”
“余关快醒了,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们,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狄斫提醒的声音像是一盆冷水浇头,他很快从兴奋中脱离,强忍着恐惧说出那晚发生的事情。
那晚绿毛和余关守在小公园内,正觉得无聊,玩起了石桌上的象棋。
一局还没杀完,绿毛察觉到有不对劲时,背对的古树周围已经炸开,无数碎石飞沙迸射,他和余关被一股强劲的力道击出几米之外。
他脑中眩晕持续好几秒才消失,能看清眼前事物后,他发现周围气场突变,力量似乎正在从身体中流逝,周遭的树木枝叶被劲风刮断,向着古树为中心的位置飞来。
余关率先察觉到问题,他想要找手机,却只看到碎成散装的残骸。从飞沙中,他窥见一个身影趴伏在树下,巨大的恐惧感令他大声呼喊绿毛,远离这个地方。
可他还是晚了一步,烟尘中的身影向着他们伸出手,余关的身体因怪异的气压皮肉爆裂开,他可以清楚感受到,生命随着被划开的伤口的血液一同流逝。
绿毛被都快成血人的余关吓懵在原地,想要动身逃离,身体却动弹不得。
那时,他听见一声大喝,念的是一句简单的佛号阿弥陀佛,那一刻似有无数回声重叠,如同诸天神佛齐颂。
可惜的是,绿毛没有看到出声的那人,就承受不住陷入了昏迷,再次醒来已经身在医院。
果然是乌丘居士救了两只鸟妖。消失的重九,定然是被他所带走。
他到底出于什么目的?
狄斫心不在焉回办公室接也行,回到家门口,掏出钥匙开门,钥匙还没插进去,门锁“啪嗒”一声开了。
他的戒备还未形成,出现在门后的秦霄蜀面带笑容,将狄斫抱住:“你回来了。”
“嗯。”狄斫后知后觉,这句话应该他说才对吧。
“惊不惊喜?”秦霄蜀挑着眉,有些自得。
狄斫毫不犹豫点头:“惊喜。”
“我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来。”秦霄蜀小声嘀咕。狄斫嘴角翘起,笑容完全展露,双眼满满映出他的身影,秦霄蜀火速改口,“我收回刚才说的话。”
也行站在边上,小小年纪就承担了不应该承担的成熟。爸爸不懂事他要懂事,这个时候就应该当自己不存在,他要努力保持微笑。
第161章 复生
汌市,一个老旧小区里摆了塑料棚的灵堂,棺木就放在灵堂里边,请来的白事班子为混口饭吃倒也卖力气,一阵吹吹打打。
小区里住的都是些上了年纪的人,就算吹打声扰民,也不会出声闹事。人家办的是白事,稍不注意就会招惹到脏东西,越是年纪大的,越对此讳莫如深。
两个老人家在灵堂里哭得伤心,中年男女却冷着脸,互相用仇人的目光看着对方。四目发红,牙根咬紧,一副随时要扑上去咬碎对方的凶狠。
零星的宾客在一旁嚼舌根:“这夫妻上辈子的仇没消,跟到这辈子来,互相折磨哩。”
“老公去找外面的女人,老婆打麻将,就是苦了孩子,十四五岁的年纪,就这么没了。”
“听说是触电死的,也没个人看到,被发现的时候手都烧焦了。”
“哎!”一声嘘叹,结束了这一回合,等下一个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人前来,这些话又会重复一遍。
吹打声到了黄昏,宾客坐在外边吃过了饭,白事班子的人也混上了一顿。班主带了个孩子,岁数不大,也就五六岁,跟在边上手里拿着小镲,时不时敲一下,还算乖巧。
小孩吃了不少零食,吃了两口饭就饱了,一个人在灵堂周围玩。他打从记事起就和爸爸到处做白事,对这一切十分熟悉,根本不害怕。
就算有人故意吓唬他,小孩子不懂,压根没听进去过。
塑料棚里牵了电线装着俩灯,小孩在外面拿点燃的线香烧落在地上的纸钱残渣。一阵风把他正要烧的半张纸钱吹进了灵堂里边,小孩侧头看去,漆黑的棺木底下阴影笼罩,那张纸钱就在阴影与光亮的边界处。
他小跑几步,伸手去捡,却听到头顶“咚”的一声响。纸钱攥在手里,小孩抬头直勾勾盯着棺材,又是“咚”的一声。
小孩松开手,跑到班主面前:“爸爸,棺材里面有声音。”
班主见周围人眼神有些不对,立刻笑笑:“你小孩子可不兴胡说。”
“我没胡说,不信你去听。”小孩拿手一指,面上没有笑容,认真的表情在昏暗灯光下有些恍惚。
班主还没来得及说出斥责的话,“咚”的一声响连他们都听得清楚。难不成,那死人真活过来了?
这不是要命了,这种事情不常见,但遇到一回能吓死个人。
几个大男人忙不迭离塑料棚远远的,就听那棺材一声炸响,棺材盖被无形的力量冲开,整个塑料棚轰然倒下,将棺木整个掩埋。
养育死者的爷爷奶奶哭喊起来,冲上去扒塑料棚,白事班子一时还不敢接近,好一会儿才壮着胆子上前帮忙。
等他们揭开盖在棺材上的棚顶,棺材已经被打开了,看清棺材内的东西,在场所有人都倒抽一口气,手脚不住哆嗦起来。
棺材里的尸身只剩了薄薄一层,像是脱了磨具的硅胶制品,随后在可见的速度下变硬定型。
班主脸色难看地退后一步,他做白事这一行多年,见过不少诡异的事情,却从未像今天见到的场面一样,如此耸人听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