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51)
他同时伸出左右两手,分向两个方向划圈,以真气在空中划出一个赤金色的太极八卦。
武当弟子不禁发问:“师父,这是您刚才用过的那招‘开太极’!这少年练的是我派功夫,难道是隐世修行了数百年的高手?”
张元驹注视着金麟儿,摇头道:“开太极,只能画出太极图,他此招却是真真正正地在刹那间,于空中用真气画成了一副完整的太极八卦图,六十四卦一道不少。想来,这门武学比太极拳要早了上百年,必定是一门古武。”
空闻的九道真气白龙奔至金麟儿面前。
金麟儿笑了笑,忆起孙擎风教自己时的模样,喊道:“收——!”
便见他面前的太极八卦图转动起来,将所有白龙吸入其中,转化为同样赤金色的真气。
他趁热打铁,紧接着使出一招“江河行地”,把手中真气一股脑地推向空闻,同时喊了句:“躲——!”
空闻自知不低,连忙闪避开去。
巨大的真气团同他擦身而过,撞向他身后的断崖,撞得整个山体都震颤起来。
第52章 昭然
金麟儿一直以为孙擎风说他的功夫不错, 是哄人玩的, 不知自己竟真有这样厉害,见到眼前景象, 简直比旁人还要目瞪口呆。
直到后脑勺被一颗石子儿打中, 他才一手揉着脑袋, 一手挥出暗金色的真气,从飞沙碎石当中, 轻而易举把空闻腰间的七枚铜钱尽数勾到手心里。
待得尘埃落定, 众人抬头望向擂台。
“诸位,我赢啦——!”
金麟儿已离开战场, 走到北面看台前, 手上提着串铜钱, 朝着几大门派的前辈、弟子们傻笑。
见无人应答,他自知又犯傻了,尴尬地摸摸鼻子,转向站在擂台前主持比武的少林僧人, 问:“这位师傅, 戌时到了没有?你问问看, 还有没有要上来挑战的,大家伙儿都饿着肚子呢。”
空闻方丈恢复气力,从战败的错愕中醒过神来,疾行上前,发出连串疑问:“敢问少侠高姓大名?师承何处,学武多时, 所修武学是何神功?”
金麟儿挠头:“这有什么关系?反正我赢了,你们这么多人看见,想必不会不认。”
空闻捕捉到金麟儿眼中的迟疑,故作大方,说:“戌时已至,胜负不可更改。夺得全部铜钱者,即是下任武林盟盟主。”
然而,他停顿片刻,紧接着又说:“只有一点,不得不问:少侠确是武林盟中人?”
金麟儿照实回话:“我是华山弟子。”
空闻:“你却作丐帮打扮。”
金麟儿:“借来的。我外出游历两年,没在山上修行,比丐帮的兄弟们穷多了。”
空闻:“少侠请勿顾左右而言他。”
金麟儿:“我是华山派前任掌门薛正阳的关门弟子,名唤薛念郎。先前峨眉玄真师太说过,九重镇妖大阵倾塌,薛家兄弟被压在下面,我就是这对兄弟里的弟弟。”他说着说着,突然伸长脖子望向看台上的玄真师太,大声喊道:“师太!还请您往后不要偏听偏信,我还没死呢!”
张清轩乐得大笑,玄真气得直咬牙。
金麟儿摇摇脑袋,抖掉头上的土灰:“我被压在山下,好容易才脱身,后遇高人指点,练成神功。高人是个守土护国的大将军,他不许我多说。”
此事听来离奇,金麟儿说得暧昧,可细细想来,似乎又全都是真的,让人无从质疑。
空闻只能把华山派的人请出来:“张掌门,这位薛少侠所言,是否属实?”
张清轩纵身跃上擂台,仔仔细细地打量金麟儿片刻,低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金麟儿朝张清轩单膝下跪,道:“张长老,那日镇魂阵崩塌,我被缉妖司的人救下,他们知我和大哥蒙冤,帮了我们一把。我大哥伤势太重,又有人在暗中算计,我不得不暂时隐匿。”
张清轩:“谁算计你?”
金麟儿看了周望舒一眼:“你要当心背后。”
张清轩蹙眉,又问:“你隐藏在何处?”
金麟儿:“归离谷。穆摇光姑娘确是狐妖,但他前来人间,已得昆仑许可。”
张清轩怒道:“你可知错?”
金麟儿:“其实,穆谷主他……”
“你活着,却连个信儿都不报!”张清轩气得吹胡子瞪眼,将金麟儿从地上拽起来,拍拍他膝盖上的尘土,用力在他脸上揩了一把,擦净他满面尘土,“妖物用心险恶,师伯愚钝不堪,没有明辨真相,没能保护好你,是我的错。掌门师兄出关后,惊闻你的变故,险些气血逆行。”
张清轩的举动,坐实了金麟儿华山弟子的身份。
“不肖弟子薛念郎,知道错了。”金麟儿闻言目中隐有泪光闪动,真情流露,做不得假。
半个时辰以前,所有人都未曾想到,会有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乞丐横空出世,轻松击败力挫各派掌门的少林方丈空闻,在英雄大会上夺魁。众人都知道,自己断无机会夺得盟主宝座,此刻只想看看,武林盟到底会不会信守承诺,让这小乞丐当盟主。
空闻看着金麟儿,目如古井无波,不知在思虑些什么。
他把各门派掌事人聚起来商议,结果很快便已商定好。
空闻着人从大殿里拿来一只铁匣,把匣子放在金麟儿面前,面向台下朗声道:“戌时已过,华山派薛念郎力挫群雄,成为新任武林盟盟主。”
金麟儿:“真的?”
他感觉跟做梦似的,语气里透着兴奋和好奇,就好像把武林盟主的职位,当成孩童过家家时随便选出来的老大,全没有庄重严肃,自己看不到半点功利。
众人又被他逗笑了。
玄真师太:“没那么简单。”
武当掌门张元驹不由失笑:“此诚武林危急存亡的关头,是故事急从权,但此次比武毕竟太过草率。我等商议过后,决定请小兄弟暂代盟主,等到清剿归离谷以后,再办一次武林大会。届时,你同最终胜出者比武定输赢。”
金麟儿本就不是真心想当盟主,闻言欣然应允,点点头,道:“如此甚好,是该更慎重一些,要是再选出个玄悲师太,那就麻烦了。”
玄真又被气得牙痒痒。
各派掌门人合力,铁匣终被开启。
一方由黄铜打造的武林盟主印,在玄悲师太手上近十年,终于重见天日。
铜印锃亮,闪耀着熠熠辉光。
空闻把铜印取出,为金麟儿双手奉上。
金麟儿点头致谢,伸出双手接过铜印,正纳闷傅青芷怎还不出手,便听得华山弟子所在的看台传来一道声音,那是他绝不会忘记的,师兄周行云的声音。
“且慢——”
周行云跃上擂台,跟六派一帮的掌事人站在同侧,与金麟儿对峙。
金麟儿起先觉得好笑,心道:来了来了,狐狸尾巴露出来,她总算准备出手了。
然而,等到面对面同“周行云”站着,清清楚楚地知道,这是傅青芷顶着周行云的脸,他又觉得格外难过,苦着脸问:“师兄要做什么?”
周行云瞥了金麟儿一眼,神情动作与周行云全不相同。
他大袖一甩,朗声道:“诸位前辈,在下华山派周行云,跟薛念郎是同门师兄弟。自他入华山后,经学、剑道俱由我亲手教授,我与他情同手足。但有一事,我不得不如实禀报。”
金麟儿攥紧拳头,作焦急状:“师兄!”
周行云瞥了金麟儿一眼,目光冷峻:“薛念郎是化名,此人真名金麟儿,是金光教教主赵朔,与我师父薛正阳之女薛灵云的儿子。”
此话一出,台下瞬间炸开了锅。
“师兄,你……”
金麟儿试图上前抓住周行云的手“乞求”他不要再说,自然被对方甩开。
他面上神色慌张,心中却如释重负——这都是孙擎风的主意,两人漂泊多年,藏头露尾,有家不能回、有名不能用,他想让金麟儿活在阳光下。金麟儿若在擂台比武中展露头角,就能得到机会,在万众瞩目下亮明身份,同时把傅青芷引出来,一则为金光教洗刷冤屈,二则揭开朱焕之死的真相。
周行云:“他所修习的,是从昆仑妖界传来的《金相神功》,魔教世代传承,功法精深、威力无匹,然而,须杀人饮血方能练成。近年来,在江湖上为非作歹的鬼面公子,非是穆瑶光,而是这位金光教第六任教主。”
周行云说着,转身朝向穆瑶光,问:“姑娘,是或不是?”
傅筱头都懒得抬:“不是,我就是鬼面公子,这人是谁?我可不认识。你们说了半天,到底要不要杀我?若要,那就快些动手。”
“你连武功都不会,被人诬陷如何都不反驳!”周行云气得面颊颤抖,因怕露出破绽,强行把这怒气压住,“你身上带着青铜鬼面,定是为他所迫替他顶罪。”
周行云此话说得巧妙,把至少把少林从中摘了出去。
空闻总算是有了说话的底气,道:“薛少侠,还是先把铜印放下罢?”
“哎,先等等。”张清轩跨步上前,挡在诸位掌事人和金麟儿中间,“空闻方丈,那穆瑶光是你们少林派抓来的,说她就是鬼面公子。先前老道没见过这姑娘,信你少林的信誉,但此时一看,她还真是根本不会武功。怎的,难道你们冤枉好人,只想找个由头开英雄大会?”
事态发展到这一步,竟有些扑朔迷离了。
空闻没有说话。
先前主持比武的僧人却不禁发声:“此女身上带着青铜鬼面,且是狐妖幻化人形,又亲口承认自己就是鬼面公子,少林派信她所言,何错之有?反观贵派,听闻周少侠常年在外游历,竟都能识破这薛念郎的身份,张掌门作为执法长老又是代掌门,如何会不知?抑或是,你看他武功高超,包庇他是另有所图?”
张清轩:“休得血口喷人!”
周行云看着张清轩,道:“师叔,三年前,我师弟朱焕离奇身亡一案,乃是由你主办,至今未有结果。但是,华山派弟子尽皆知晓,朱焕是被金麟儿亲手用竹箭射杀。你一直在包庇他,弟子今日实在不吐不快,非为陷我派于不义,只是不想华山在你的带领下误入歧途。”
华山弟子此时回忆起来,发觉张清轩果真是处处维护金麟儿,又因周行云为人和善,亲手教过薛念郎,对这师弟疼爱有加,此刻能够当众揭发薛念郎,让他们不能不信。
张清轩振袖暴喝:“无凭无据,如何污人清白?行云,本掌门命你闭嘴!”
周行云拔剑出鞘:“掌门师叔,你同我师尊交好,必定早就知道薛念郎即是金麟儿。你们包庇他多年,只怕已被这魔教妖人蛊惑,实在令弟子心寒。今日,弟子不自量力,誓要为我华山派清理门户。”
空闻面色仍旧平静,正想向金麟儿开口索要铜印。
金麟儿把铜印往身后一收,张大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瞪视诸位掌事人,耍赖道:“我凭自己本事挣来的就是我的,凭什么给你?我就告诉你们了,我是金光教第六任教主金麟儿,我武功特别厉害,你们觉得自己抢得回去?”
武当的张元驹一把年纪,玩性仍很重,笑道:“话不能这样说,铜印是你骗去的,怎能当真?凡事都要讲道理。”
金麟儿:“那你们为何不听我讲道理?”
张元驹:“你是金光教的人,就不算武林盟众,若非武林盟众,又如何能做武林盟主?真要讲道理,我们该一窝蜂冲上前打你了。”
激战正酣的张清轩和周行云,忽被一道凭空射来的剑气中断打斗。
两人所持俱是宝剑,却被这道剑气一击就拦腰折断了。
“我说张老马,你说金光教教主非武林盟众,问没问过武林盟主玄悲师太的意思?你们几个加起来上千岁了,在这儿欺负一个小娃娃,为争个武林盟主,全都不要脸了!”
众人循声望去,但见一人凌空踏风而来。
来人身材高大,脸庞瘦削,凤目含光,模样不过四十来岁,但头发已是黑白驳杂。他穿着普普通通的文士衫,头戴一条太极巾,纵然如此亦掩盖不住潇洒气度,以及目中三分狷狂。
金麟儿两眼放光,冲上前去,扑到这人怀里,抱住他大喊:“外公!”
来人正是华山派前掌门,薛正阳。
作者有话要说: 周四零点过后完结=3=啵啵各位追文至今的小天使们~爱你们~
第53章 显形
“未知薛掌门大驾光临, 有失远迎。听闻掌门正在云游修行, 未想仍有心助武林盟伏妖诛鬼”
空闻眼中不愉一闪而逝,瞬间换上平静神色。
他的言下之意明明白白, 自然是说, 薛正阳专程来此是为袒护金麟儿。
薛正阳向空闻抱拳, 笑说:“我是外出云游,又不是死了, 空闻方丈心系苍生, 若是圆寂后化成舍利子,想必都要上来搏一搏, 我四肢健全为何不能来?难道, 还要让你们联合起来欺负我外孙?”
此话说的难听, 但既然说空闻是心系苍生,就不能算是骂人。
空闻亦是无奈,道了声佛号,不答话。
薛正阳低头注视金麟儿, 笑说:“先前说错, 你长高了许多, 已不是小娃娃了。可惜,外公没能看着你长大。在华山的时候,总怕看见你就想起你娘,及至你被压在九重阵下,我才知道后悔。”
金麟儿蹭了蹭薛正阳,笑说:“我还没长大。”
薛正阳也笑, 指着站在面前的几个掌事人,道:“你看看他们,半点不讲道理。什么正啊邪啊,统统都是虚的,学武做甚?只是为了不被打。告诉外公,谁欺负你?”
“没人欺负我。”金麟儿放开薛正阳,难为情地摸摸鼻子,“好像是我欺负了他们。”
“腻腻歪歪,到底有完没完?”
连环坞坞主何雪凌等得不耐烦,怒道:“先把事情说清楚。玄悲师太已经逃脱,薛掌门先前所言,是甚么意思?”
张清轩收剑入鞘,看薛正阳望向自己,便喊了声:“师兄。”
薛正阳训斥道:“师弟,我让你当掌门,是看中你明察秋毫。何故三四年过去,真凶就站在你面前,你却未能查清朱焕被杀的真相?”
“真凶?”张清轩纳闷了,“薛念郎不是凶手。”
“张师伯,真凶就站在你身旁。”金麟儿伸手指向周行云,手指微微发颤,心中仍旧很难相信真正的周行云已经遇害,“就是他。”
周行云:“魔教妖孽,莫要血口喷人。”
金麟儿:“他不仅是杀朱焕、嫁祸于我的真凶,他还有许多身份,既是曾在密云屠杀武林人士的金光教右护法夏晴柔,又是武林盟盟主、峨眉掌门玄悲师太。”
张清轩:“不得胡言,行云向来待你宽厚,如何要构陷他?”
金麟儿摇头:“她可不是我周师兄,她是一只两百多岁的狐妖,会法术、能化形。她害死周师兄,幻化成师兄的模样。”
周行云:“陷害你,于我而言又有什么好处?”
薛正阳刚想说话,被金麟儿止住。金麟儿附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两句话,他微笑颔首,退后一步,负手而立,好整以暇地看这出好戏。
“此事说来话长,但尚算精彩,请诸位耐心静听。”
金麟儿从怀中取出一块金牌。
金牌仅有成年男人的巴掌大小,但真金火炼,两百年过去,上面“天策大将军”五字铭文依旧深刻清晰。只是牌面上覆盖着杂乱错落的刀剑砍划痕迹,不知经历过多少战事,饮过多少鲜血。
金麟儿:“此乃大雍天策大将军的将军令,为我金光教金印护法孙擎风所有。”
何雪凌插话:“你同那金印护法俱是朝廷钦犯,伪造令牌亦未可知。”
金麟儿:“姐姐稍安勿躁,今日所有是非恩怨,皆是从前种下的因。”
“闭嘴。”薛正阳瞥了何雪凌一眼,后者即刻噤声。
金麟儿:“一百九十八年前,鬼方国势力空前强盛,欲踏平中原,大军趁夜从悬崖峭壁爬上青明山,围攻末那城,想占据制高点,以此为本营挥师南下。当时的白海总兵赵朔,即是我的先祖,事发时正在末那城中,听孙城守宏法。”
空闻方丈:“此事老衲确有耳闻。末那城是古佛的道场,经此一役,为血与火摧毁。相传赵总兵神功盖世,被围数日,绝地反击,杀得鬼方片甲不留。”
金麟儿摇头,叹道:“围城数日,粮草告急,孙城守求助于他的道士朋友胡酒,从古籍中寻得一法,以城中万人为血祭,以其子的身躯为熔炉,将他的心炼制为一方金印。赵将军把金印纳入体内,一夜间杀光数万鬼方兵士。此即是《金相神功》的由来。”
空闻乃是皇家子孙,所知比寻常人要多,当即说:“此言差矣。史书中记载,白海戍卫军力战鬼方,城守孙兴于此役中战死,武帝敕封其子为天策大将军。此后,孙将军与赵朔将军戍守白海五十余年,鬼方再未能越界半步。剜心剔骨,怎能存活?”
金麟儿:“大师所知甚广,可知这位孙将军姓甚名谁?”
空闻一愣,道:“孙擎风。”
金麟儿:“炼制金印时,炉鼎纵被剔骨放血,只要心未被炼化,就必须咬牙强撑。血祭之人的魂魄化成鬼煞,在孙擎风弥留之际意欲夺舍。然而,他意志过人,并未让鬼煞占据上风,反倒同它们共生。孙擎风的心已被炼化为金印,只要执印人饮血练功,他就能不老不死。赵家人世代传承金印,与孙擎风戍守白海,而来近两百年。”
武当张元驹颇为感慨:“若你所言是真,他们俱是真英雄,纵然修炼邪功,亦是不得已而为。然而,此举毕竟不合于天道,近五十年来鬼方甚少侵攻,为何尔等仍旧修习此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