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鸣啾啾(28)
尧白突然觉得专注的闻不凡很乖。可以摸一摸,或许还可以抱一抱。
闻不凡看得仔细,他把剑翻了个身,目光从剑柄一点点挪去剑锋。
“剑是苍茗的。”闻不凡说。
他话说出口,周围却静了,众人看他的眼神都是“你在开什么玩笑”。
“你是说那长得跟千年树精似的怪物是凤凰苍茗?”花问柳惊恐万状,“小和尚,亵渎大神小心天谴啊。”
“剑是苍茗的。”闻不凡说:“人不是。我在典籍里看到过,有些印象。”
花问柳此时心里也犯起嘀咕,闻不凡的为人绝不会无中生有来混淆视听,他也没理由这么做。可是苍茗的剑为什么在棠吟手里,还有他身上一半凤凰仙灵。这事越想越诡异,不知怎的就想起人界的戏文本子,脑补了一出相爱相杀的虐爱大戏。
棠吟虽然现在看着磕碜,年轻的时候也是不赖的。两个模样姣好的人,每日在神域里低头不见抬头见,日久也就生情了。
烙阗见花问柳不说话了,便插话说:“你不是见过苍茗本人吗,他的剑都不认识?”
花问柳叹气道:“法器哪是那么容易见到的,我与他也只是一面之缘。”
“我也只是听说苍茗大神的法器是一把剑,可没见过模样。”桑宿肃然说,“棠吟身上疑点重重,如今又拿着大神遗物,这桩桩件件的事一定要弄清楚。”
正说着,原本昏睡着的大鹏突然醒了。许是感应到主人身陨,变本加厉地闹腾起来。一阵劲风掀过来,好不容易安生下来的水底顿时又腾起黄沙,三步之外目不能视。冰宫被尧白轰塌了,面前没有可以避身的遮挡物。那畜生发起狂来威力不小,周围全是水旋,一步小心就会被卷进去,脚再踩到实地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身处何地了。
烙阗呸出口沙子,周身都是泥沙的感觉让他很是暴躁,“早说让我宰了它!”
“现在宰也不晚,”花问柳真诚道:“去吧英雄。”
这边尧白摸摸索索竟然摸到一面石壁,再往里走竟然是个颇宽敞的天然石室。几人在混乱中你拉我我拽你,不大一会全都挤进来了。
尧白抬手在入口处落了道屏障,那些要命的水旋终于被隔绝在外。
终于能放心喘口气,几人拍衣服的拍衣服,理发髻的理发髻。花问柳看着烙阗,“你还坐着干什么,不是要宰了那畜生吗?”
烙阗一脸烦躁地抖掉衣领上的沙子,半是恼火半是委屈,“我才不出去,我衣服都脏了!”
桑宿理好发髻,走出来说:“我去吧,我方便些。这水旋太大,你们谁出去都得被掀飞。”
花问柳松了口气,无骨似的往石壁上一靠,不甚走心地道了句:“那就辛苦你了,多加小心。”
闻不凡和尧白靠着另一侧石壁并排坐着。
“这是你们神域的东西,”闻不凡把剑递给尧白,“你收好带回去。”
尧白从拎过剑柄。突然,闻不凡觉得掌心轻飘飘地落了个东西,长剑哐当一声磕在脚边冒出的一块碎石上。
原本坐在旁边的尧白不见了,闻不凡愣住,看了眼地上躺着的剑,又看了看掌心。
是只鸟,是闻远山上的那只鸟。
闻不凡:“......”
尧白:“...咕啾?”
闻不凡只得以眼神向花问柳求助。
观看全程的花问柳面色复杂,看着秃鸡一样的尧白说:“这是要脱羽换形了?”
第25章 我厉害着呢
小鸟的绒毛刮得掌心微痒,那痒像是一汪温泉,随着脉脉血流缓缓淌进心窝里。闻不凡难得有些诧异,以至于看向尧白的眼神有些呆滞。
他看过万千缘法,过往皆不入心。唯独这只鸟,是浓墨世间的一丝异彩。
“你待我想想啊。”花问柳挠挠头,看着他掌心的鸟说:“他们这个族群五百岁脱羽换形。要换多久我不清楚,这期间仙灵会在元神里打盹凝神,所以他现在跟普通凡鸟一样。”
“三个月。”闻不凡终于忍不住屈起大拇指在小鸟雀头顶轻轻一刮,“脱羽期是三个月。”
“哦。”花问柳点点头,随后又变得忧愁,“所以他会傻三个月。”
像是印证他的话,尧白撅着屁股在闻不凡掌心转了几圈,歪着头左瞧瞧右瞧瞧,愣头愣脑地。仰头看到闻不凡的时候忽然扇起双翅,尾羽炸成一柄小扇,绯红的尖喙一张一合,咕啾啾唱起了歌。它边唱边在掌心转圈,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却始终粘在闻不凡脸上。
“他在干什么?”花问柳往一人一鸟的方向凑了凑,疑惑又好奇。
旁边烙阗收拾干净自己的衣服,也凑上来瞧,正巧看到尧白跳大神的一幕,惊叹着说:“这是什么神秘的仪式吗,凤凰真神奇!”
闻不凡顿了顿,说:“这是在求偶。”
花问柳面色瞬时变得惊恐,看了眼尧白,又看了眼面色如常的闻不凡,吓得都结巴了:“他、他还真是...执着啊。”
同样惊恐的还有烙阗,只不过以小鬼王有限的经验看来,求偶和某件事情是挂钩的。烙阗惊恐之余又极其忧愁,“原来是发情了,凤凰发情要怎么办?我们去哪里给他找一只母凤凰?”
桑宿料理完外面兴风作浪的大鹏,刚进石室就听见“母凤凰”三个字。她眼皮一跳,“什么母凤凰?”
她说完只觉得这几个字有点喇嗓子,接着发现尧白不在,最后看到坐在闻不凡掌心的小鸟雀。
花问柳摊手做了个请的动作,“恭喜恭喜,你的宝贝弟弟即将脱羽成年。”
桑宿懵了片刻,“脱羽就脱羽,要什么母凤凰。”
“哦,是这样。”花问柳作出一副很遗憾的模样,“他刚才对着面前这位美人佛尊求偶了。”
桑宿:“......”
——
茫海一天之中最静谧的时刻就是日出之前。海面平静无波,闹腾了一夜的游鱼蟹虾们各自回巢,连岸边的白象也都卧地依偎睡去。
橘红的太阳被海风送出地面,在天际尽头伸了个懒腰,染得周围云彩也红扑扑地。
海心晃晃悠悠的小扁舟上出现四个人影,两个坐在船尾,两个站在船头。
船头其中一人肩上停着只小鸟雀,双脚并着,身子轻轻贴在男人侧颈。倘若再离得近些,便会发现这只鸟正依着男人熟睡。新跃出的日头挥下暖洋洋的光,薄薄一层铺在小鸟的绒羽上。
闻不凡感受颈侧一团温热,间或有绒羽扫过他的下巴,心上痒痒的,却比任何时候都心安。这感觉陌生且怪异,他讲不清缘由,只能一遍一遍侧头去看那只鸟。
花问柳靠着船舷假寐,看着前面一人一鸟的背影幽幽叹了口气。
桑宿驱着船不多时就绕出优昙婆罗花丛,上岸时薄雾正缓缓垂下。
巳时佛会准时开始,不剩多少时候。几人就近去了闻不凡的草屋稍作休整,用了些鲜果点心填腹。
桑宿看着睡得不省人事的尧白发愁,他这个样子铁定是离不了人的,可是自己也没有随身带着一只鸟的经验。
好在闻不凡暂时没有将他从肩上拿下来的打算。他端坐在长案低头调茶,似乎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桑宿甚至觉得他是不是忘记肩上还有只鸟。
太阳升得慢,等到光束透过篱笆外墙投到脚边的时候桑宿终于忍不住伸手,想把尧白挪下来。她手尚未触及,闻不凡先侧头看着她,面露疑惑。
桑宿叫他看得莫名,却诡异地出声解释:“他睡着了。”
闻不凡淡淡道:“你一动他可能会醒。”
诶啥意思?不让碰?
花问柳叼着半块薯饼,说:“佛会要开始了,你难道要这样带他上黄金台?”
“嗯。”闻不凡依旧淡淡回应。仿佛这不是一件值得考虑犹豫的事情,神情理所当然地令人咋舌。
桑宿没再说话,反正在人界的时候也是这样一人一鸟,要说照顾鸟的经验自己肯定不如闻不凡。况且尧白死粘着他的架势恐怕也不大乐意自己照顾。花问柳见桑宿已然默许,自己再说反而讨嫌。反正尧白乐在其中,小和尚愿带就让他带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