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鸣啾啾(88)
万千飞鸟越山跨海而来,绕着着凤凰飞掠过的痕迹一遍遍飞。
赤羽凤凰的身影犹如一团火,像是要把天都一并点燃。众人望着漫天红云,惊惧道:“涅、涅槃?”
花问柳从血泥里爬起来,双目猩红状如修罗,狠声骂道:“他凤凰胆都没有涅什么槃!!”
他想用神禽的仙灵将古世怨灵锁在海底沟壑。
赤羽凤凰真的拿自己当一把火,这火燃得很大,也很猛。耀眼光芒逐渐散去,怨灵们怒吼着接二连三往海底深渊里掉,有的掉下去就被烧成了灰,有的接着爬上来,在海水里疯狂挥舞双拳。它们撞塌了山,踏碎了岛,抓起海里的大鱼往嘴里塞···但尧白都没有力气管了。
他疲惫地闭上眼,等待自己的肉体慢慢消逝,最后归于山川。他忽然想起出幻境那晚,闻不凡坐在大树底下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对不起。尧白麻木地落下泪来,他将这三个字在嘴里反复琢磨,觉得异常寡淡,尝不出真心。
“小白!”
尧白睁开眼,发现自己在闻不凡怀里。他看不太清,抬手摸索了片刻才摸到闻不凡的脸,冰冰凉凉的,不是很舒服。于是他往下移到他的胸膛,手掌轻轻贴上去,沙哑着声音问:“痛吗?”
“闻不凡。”尧白忽然止不住大哭起来,委屈地一遍遍问他:“剖心痛吗?你知道我有多痛吗?”
我在星屠阵割裂神魂的时候,我绝望剖胆的时候,我又聋又瞎如行尸走肉的时候,你在哪里,你知道我有多痛吗?
闻不凡紧紧抱着他,那张仿佛经受过千锤百炼的脸满是痛苦。
“你答应过要与我永世都在一起。”尧白说:“我也反悔了,我不要再见到你,永世都不要再见到你。”
“要在一起,”闻不凡落下泪来,与尧白几近透明的手紧紧相扣,轻声哄他:“我陪着你好不好,小白,你最喜欢我陪着你的。”
他倔强地摇头拒绝,想要把手从闻不凡手里抽出来。
随着赤羽凤凰的最后一片翎羽在业火中焚尽,海心裂开又长又宽的沟壑,像是直通幽冥地府。周遭全是怨灵们绝望的惨嚎。闻不凡抱起尧白,一步步往前走。
狂风席卷,佛尊的步子走得慎重又平稳,像是怕颠碎怀里的残魂。众人还来不及从凤凰陨落的惊惧中醒神,又眼睁睁看着佛尊抱着凤凰行将消散的身躯从云端一头跳进怨煞萦绕的深壑。
结界猝然而碎,茫茫海水泛起涟漪,好似只吹了一阵风,下了一场雨,如今雨过天晴,一切如旧。
——
终章
桑宿焦头烂额地做完月子,第二天就丢下嗷嗷待哺的小龙崽往花问柳家去了。不料在门外却遇见少有来往的六合神君。
“五殿下。”六合神君颔首含笑,“新诞龙儿,还未恭贺。”桑宿笑着道“神君客气了。”
两人不尴不尬地客套完,六合神君接着道:“九殿下可还好么?”
桑宿淡淡笑了笑,从桡花山事件之后,她就对神域的人难以亲近,便淡淡地道:“仙灵都碎了还有什么好不好的,留着三魂两魄苟延残喘罢了。”
六合神君神君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个物件来递给桑宿,“这是缘法锁。”
桑宿没有接,等着她的下文。
“我听说九殿下与佛尊不日就要入轮回,”她话语间带有一丝苦意,“这缘法锁赠与他二人,算是我为从前之事聊作补救吧。”
桑宿不明所以。六合神君不待她再开口,留下缘法锁便匆匆离去。
昔年她受女帝所托,将姻契石上与九殿下相连的名字划去,如今想来确是一件错事。
花问柳的地盘灵力精纯,尧白和闻不凡的魂魄在此养的很好。只是两人的仙灵被熔岩底下的怨灵们撕得细碎,永远镇在海中了。
此后他们便只能是世间再普通不过的两个生灵,历经一世又一世轮回。桑宿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缘法锁,踏进了山门。
殿上站着两人,桑宿朝其中一人躬身行了一礼,恭敬道:“乐昼佛尊安好,劳您跑一趟实在过意不去。”
乐昼仿佛永远都是板着一张脸,摆了摆手,“本尊无意中赠与的佛印能帮九殿下挡住一劫,想来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本尊与殿下有缘。”
桑宿点点头:‘那就劳烦佛尊与我一起,送他们入轮回吧。’
第85章 最终章
柳川镇是个大镇,商贸兴盛,物阜民丰。在成千上百的商号中又有两家格外特殊,享有减税专卖之权,是为“皇商”。
周王两家的院子比邻而建,周家的人打个喷嚏,王家人都要抬袖捂鼻子。
“周昀!周小昀!”周家小少爷的院门被拍得啪啪直响,惊得院里的猫撒丫往房上蹿。
周昀如今刚满十四,今年下了学堂,被父亲留在家中学习经商。其实他更喜欢读书,但是家中已经有了一个登科为官的兄长,他再读下去也读不出什么名堂。
听见外头那小冤家在喊,周昀只得放下账本,起身去给他开门。
院门刚开条缝,一个浑身灰不溜秋的小团子就顺势滚了进来。周昀皱眉:“又去哪里疯了,王伯伯也不管你?”
“和李二狗子摔沙包来着。”小孩长得粉雕玉琢,看着比周昀要小几岁,扬起下巴道:“小昀昀,今儿花朝节,在房子憋着多闷呀,一起去庙会上玩呗!”
周昀面无表情:“叫我什么?”
王烨老实叫:“昀哥哥。”
“先把你这身泥衣服换了。”
“好勒!”王烨轻车熟路跑进房间,叮叮咚咚一通翻。
周昀扶额,忍无可忍暴躁道:“在软塌旁边的架子上,上回你脱在这的!”
小孩逛庙会无非是哪里人多往哪里钻,周昀不喜欢吵闹,陪着王烨几圈走下来脸都黑了一圈。
“那边有个算命摊子的,咱们看看去。”王烨拉着周昀挤过人群。
王烨此子书读不好,账算不明白,琴棋书画学一样废一样,唯独对阴阳推衍感兴趣。至今完整读过的书还是周昀细细给他校注过的《周易》。
王烨摊开手,“给钱。”
周昀面无表情地往他手里扔了两个铜板。
算命先生不知道是装神弄鬼还是真有神通,盯着王烨上上下下瞧了半天,直呼:“不得了不得了。”
王烨眼睛一亮,趴在案上问他:“我将来可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
算命先生摇了摇头,一把破烂扇子点了点站在一旁的周昀,“老夫是说你们二人。”
王烨侧头看了眼木桩似的周昀,以为他说周昀将来也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便对算命先生的眼光提出质疑,撇嘴道:“可他只会读书算账,你到底会不会算呐。”
算命先生并未介意,神色和煦地道:“你们二人可是前世今生的缘分,红线栓得死死的,若为男女必为夫妻,若为男男必为···呃,这个··也必为夫妻。”
周昀:“·····”
“诶你拉我干嘛,还没听完呢!”王烨大叫。
周昀脸沉似水,耳朵却红得滴血,咬牙道:“胡言乱语,不听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