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绒赤着脚下地,贴着门板,只能听到只言片语。
“你不会日日缠着我徒弟吧?骗了他的妖丹还不够?”
“哦……是吗?呵,那还算你有一点良心。”
“罢了,老夫也管不了你们,反正我那傻徒弟的魂儿都被你勾走了。”
“不过,他是媚妖,媚术是我手把手教的,想要有所进益,就得不停地采补。不能为了与你厮混,连修为都荒废了。所以,日后银绒儿三妻四妾是免不了的,可能还会四处邂逅美人,甚至像我一样,在青楼谋一份差事边养家边修炼,所以,你若是打定主意跟着他,得首先学会容人!”
第六十九章
“!”银绒听得心惊胆战,干脆推开门打算解释,却听城阳牧秋正色道:“前辈,我愿意一辈子做他的炉鼎。”
银绒:“?”
祖宗说什么?一辈子做自己的……什么?
东柳连一个眼神都没给自家徒弟,冷笑:“你修为尽失,凭什么——”
话音未落,东柳与城阳牧秋两个大活人,便突然凭空在银绒面前消失,一丝痕迹也无。
城阳牧秋将东柳放开的时候,两人已在百里之外的雪窟谷,此处经年白雪皑皑,严寒刺骨,对于一棵树妖来说,非常不友好,东柳冻得瑟瑟发抖:“你这小子!带老夫来这里做什么?”
城阳牧秋礼数周到地行了个晚辈礼:“为了证明我的修为没问题,供银绒采补的话,绰绰有余。他无需找什么三妻四妾,有我一人足矣。”
东柳用老婆婆挑剔儿媳妇的语气怒道:“修为高又怎么样?你怎么这么善妒?老夫不同意这门婚事!”
城阳牧秋:“……”
以城阳老祖的脾气,倘若有人这样说话,必然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但念在这是银绒的师父,城阳牧秋忍了,并真诚发问:“前辈,媚妖靠吸食男人的阳气修炼,而我心甘情愿提供,且有这样的能力,你为何如此厌恶我?”
“哼。”东柳已经脸色发白了,但他不愿意在骗了自家宝贝徒弟的小白脸面前露怯,“讨厌一个人还需要理由吗?”
城阳牧秋彬彬有礼道:“前辈,若不给在下一个理由,在下便一直在这里等。”
东柳:“……”
言外之意,就是不说出个一二三,就要在此处冻着,东柳也不是吃素的,树妖虽然修炼慢,但他自己都记不清自己多少岁,自认修为也深厚,默念口诀,催动灵力。
然后……
没动??
按理来说,他应该钻入冻土中,遁地逃走了才是。
没逃跑成功的原因只有一个,东柳瞪向城阳牧秋,却见对方无辜而礼貌地朝自己掀了掀唇角,虽然在笑,但笑意未达眼底,显得虚伪而敷衍。
东柳气不打一处来:“行啊,有点本事,没养银绒的时候,老夫走遍修真界,与不少高手切磋过,自认有些道行,但你的修为还真看不透,如今你的确今非昔比了。但想拐走我徒弟,还是不行!”
城阳牧秋:“请前辈赐教。”
“因为媚妖不能动情!”东柳“呵呵”冷笑,“银绒为了你,已经险些死了一次,若再混在一处,他再出什么事怎么办?”
城阳牧秋心中一动,涩然道:“您放心,以后不会了,从前我有些事不记得了,所以……但这都不是借口,有我在,定然一生一世护银绒周全,决不让他受半点委屈。”
“啊呸!”东柳,“男人靠得住,母猪都能上树!也不知你用了什么妖术,勾走了我徒弟的魂儿!让他对你死心塌地的,连命都不要,妖丹给你就算了,还千里迢迢去找你,他从小到大就没出过琵琶镇,第一次出远门就是为了找你……老子看见你就烦!”
东柳骂得很不留情面,这一回城阳牧秋却没生气,等他老人家骂够了,还低声问:“真的?他从前,那么喜欢我?”
东柳:“……”
这小子这回笑起来怎么这么真诚,一看就是发自内心的喜悦。
东柳更气了:“你他妈还有脸高兴?”
城阳牧秋忙收敛神色,“前辈教训的是,只是,既然知道了银绒的心意,我更不能放手了。”
东柳:“……………………”
东柳之前的确有心让城阳牧秋承银绒的情,从而对自家徒弟知恩图报,总之不能让银绒儿白白付出,但没想到用力过猛,这人竟然黏上了银绒。偏偏自己还打不过他、撵不走他。
东柳气得胃疼。
城阳牧秋:“我自会疼他,师父放心。”
东柳有气无力地说:“谁是你师父?”
城阳牧秋:“还有件事要请教师父,您说捡了银绒之后,才在琵琶镇定居的,那是哪里捡到的银绒?当时……是什么情形?”
这时候,东柳已经认清形势,知道如果不好好回答城阳牧秋的问题,那自己可能要在此处冻成冰棍儿,于是放弃挣扎:“在鹿吴山,三百年前,仙妖大战的战场。”
城阳牧秋眸色沉了沉,仍旧不动声色地问:“请详细讲讲。”
东柳:“当年妖族与修士如何势如水火,那些大人物的恩恩怨怨,都不必赘述吧?三百年前,城阳老祖与妖王相魅的那场斗法,你也肯定知道吧?修真界无人不知,但真正目睹过的,才知道有多惨烈,啧啧啧,血流成河。”
城阳牧秋眯起眼睛,语气不自觉地露出一丝危险:“你是妖王旧部?”
东柳打了个寒战:“不是!我不过是个路过的小妖,和你们人族的‘散修’差不多,没有门派,也不效忠哪位大王,跟着时节迁移,哪里有春天,便在哪里住上几个月,那时候的落脚处正好离鹿吴山不远。”
“老夫上山的时候,妖王已死,城阳老祖也离开了,山上一片狼藉,妖尸遍野,我起了贪心,想打扫战场,也许能捡一些法宝、兽皮、妖丹……就是那时候遇到银绒。”
“老夫一辈子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一眼就认出他脖子上的铃铛,乃是玄精所制,本以为发了大财,没想到铃铛怎么也取不下来。”
城阳牧秋:“那时候,玄精铃铛便已经在了?”
东柳点头:“嗐,本想杀了它,取下铃铛就走人的,可当时小东西大约还没断奶,身上的绒毛沾了血,湿哒哒黏糊糊,就剩一双大眼睛,看着我奶声奶气地、嘤嘤地叫,我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孽缘啊!”东柳重重地叹了口气,眼神却柔软下来,“老夫一辈子吃喝嫖赌,荤素不忌,逍遥了大半生,竟然被一只小毛团儿绑住了整整三百年!呵,那崽子做狐狸的时候就油光水滑,漂亮极了,能变成娃娃的时候,更玉雪可爱,特惹人疼。就是心眼比针鼻儿还小!臭小子会写字的时候,就悄悄搞了一本‘记仇本’,还打量我不知道。”
城阳牧秋神情也柔和起来:“但他记仇更记情。”
“不错!”东柳难得赞同,“瞧瞧,发达了也不忘孝敬师父!没白养,这孩子,是个重情的。”
城阳牧秋跟着笑起来,又问:“银绒小时候有没有陌生妖族欲对他不利?”
第七十章
东柳敏锐地察觉到这个问题不简单,顾左右而言他,城阳牧秋见状,慢条斯理道:“银绒都告诉我了,师父不必隐瞒,只是彼时银绒还小,怕他的记忆不清楚,故而有此一问。”而后把银绒小时候如何落入滚水,险些丧命的事情复述了一遍。
东柳听得哑口无言,暗骂傻徒弟竟连这些都告诉了此人,当真是被这小白脸勾走了魂儿!就听城阳牧秋又道:“如果在下猜的没错,师父也早就看出端倪,知道那铃铛乃是压制、封印之物,具体细节,还请不吝赐教。”
银绒再见到城阳牧秋与自家师父的时候,发觉他们之间的气氛变得和谐了不少,主要是东柳不再一味地找茬儿,且脸色也不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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