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凛心底一颤:“谁?”
“颛顼之子。”梼杌说。
敖凛怔了怔,回忆起这三个月的种种,忽然潸然泪下,哭得哽咽起来。
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那只小妖精,一来就气息微弱,浑身没有丁点妖气;吃下祸难的时候,撑不住地扶着水池干呕;一起坐大巴车出去,躺在他腿上喃喃说头晕;被他给予名字的时候,含着一双泪眼站在黑暗中望着他……
那是曾经身为人类的颛顼之子,被父亲亲手捅死在山崖上的人,是梼杌这只毁天灭地的大妖身上仅存能称之为“人”的弱点与执念,人性的那一部分。
也是满身纰漏,会躲在厨房角落,小声对着电话喊你“小凛老婆”的家伙。
“他说很想见见你,觉得想象不出是怎样的龙能让我破例养着。你第一次看见他,就给了他名字,他高兴得不知道如何是好。你明明不认识他,却给了他睡衣,帮他铺被子。他回来跟我说,原来这就是有家人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几乎每天都要重复很多遍,在心里嘀咕,养一条龙的各种好。他作为人类的时候,从没有人把他当人对待过。他做了你眼里的小妖精,却能被你牵着手维护了。后来,他就逐渐很少想起自己是怎么死的,就算想起来了,你也会说,没关系,有我在——他听到后便不在意了。后来很多次,你告诉他,想去捡他的白骨,帮他收尸,他……实在感动。感动到觉得无比后悔惋惜,甚至无数次控制不住地去想象,假如颛顼的孽子也有一条龙,那他死的时候,不至于那么孤单寂寞;哪怕这条小龙只是年年爬顶给他送一束路边采的小花,他也感激涕零,能够安稳地魂归天外了。”
“之后,他便想着,如果能重来一次,再死一次就好了。同样是为家人而死,这次坚决不要被绝情的父亲杀死,而是应该救你而死。这是他的夙愿,他是欣然赴死的。”
“所以那时候,观世音原本想攻击的是你,他推开了你,挡上去了,杀了观世音两条化身,拖延时间,让你之后能撑到我赶来那一刻。”
敖凛已经泣不成声,应桃当时调笑着跟他说,“有事不如多叫我的名字……你回头就明白了”,他实在无法想象那一刻,桃究竟是以怎样的心情说出这句话的呢?
——这是你给我的名字,是有意义的名字,是暖呼呼会为给你热牛奶的大毯子应桃,不是梼杌那只冷冰冰不近人情的大妖。
——是专属我的东西。
——趁着你还是我的龙,再多叫我几次吧……
就这样,与仿佛是偷来的三个月,不道而别了。
“那一晚,你在餐厅哭着说要给他立碑,他就已经没有执念了。”
敖凛突然嘶声冲他喊,“那我呢!”
梼杌倏然顿了下,“你?”
“放屁!!什么放下了,我才是他的执念!”热泪滚过发烫的脸颊。
*
作者有话要说:
朋友们新年快乐呀
这个其实很好理解的,桃理论上死了两次,第一次被亲爹杀了,这是1.0可怜人类桃,第二次被龙杀了,这是2.0妖怪梼杌
前面出场的其实是1.0人类桃出来渡劫,死了之后,2.0重新上线啦
全文很多次提到,应桃是气息淡淡,没有一点妖气,连龙有时候都觉得他不像妖怪。
其实有时候,谜底就在谜面上哇……至于为什么他能变成毯子,因为毯子本质上就是“无人埋葬的尸骨长出了厚厚的白毛”。
桃这个人物,我一开始就是按照《风月宝鉴》的意象来设定的,【正面美人,反面白骨】,所谓痴弟子正照风月鉴,不能只看美人,不看白骨,看事情不能看表面的意思啦
(不要打我,求求惹)
第99章 给你打九分 有空下次再来体验哈
敖凛决定独自冷静几天。
回到沸海龙王庙, 林故满脸喜悦得汇报道:“敖哥,文物局终于要拨款给我们,启动后殿重建项目了!
“此外, 貔貅家族赞助了300万。还有前两天张导过来,说要把第一场演出的利润收益送给您, 当做灵感取材的感谢金。”
说完, 林故回头看了看宿舍小楼, “只是这栋小楼得拆了给后殿重建让地方。您和胡心悦有地方住吗?没有的话可以搬去小白狗的酒店住。”
敖凛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他哪来的酒店?”
“前两天刚买的, 就对面那家格林豪泰。”
“让胡心悦去住吧,我有地方搬。”
终于有机会重修后殿, 原本应该是高兴的, 但他心里揣着事,只是笑了笑, 情绪便湮没下去。
敖凛一步步踏上小楼二层。算了算,他也有些日子没回来住了,自从搬出去后,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 都已经是夏天了。
整层楼静悄悄的,些许闷热透过窗缝渗进来。
他站在昏黄的光晕里, 握着门把手,蓦然转头看向走廊。
他还记得那一晚打开房门时, 抬头对上的那双眼睛, 从血色飘零, 到温柔暖腻……
……我不图回报……
对方的轻柔的调子仿佛还在弥漫。
敖凛抖了一抖, 低下头推开了门。
屋里有一股潮热的霉气, 之前放在小供桌上的橘子发霉了,奶粉罐立在旁边,往地板投下长长的影子,而在影子的尽头,连接着一张高背木椅子。
敖凛艰难转动脑子,隐约记得自己屋里只有凳子,哪来的高背椅子,紧接着听到那里传来低沉的声音:
“你躲着我。”
敖凛“啪嗒”打开了灯,对方在瞬间亮起的光线里迷茫地眨了眨眼,适应亮度,那表情甚至有一点纯良,但又马上恢复了冷静与克制。
敖凛血压顿时飙升。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偷偷摸摸等在这里准备吓我一跳的行为很酷?”
梼杌面对这道先发质疑,意料之外地沉默了下。
敖凛摆摆手,不怎么耐烦似的,“算了算了,不跟你计较。我正要收拾东西搬走,你看我这屋里有你想要的吗,一并拿走吧。”
这家伙不是最喜欢摆弄锅碗瓢盆衣架子了,都捡出来,丢给他。
敖凛哐哐往行李箱里扔东西,背后高挑的影子越来越近,瞥了眼镜子反光,敖凛回身一个迅猛的膝击,趁着对方踉跄的瞬间,一套小擒拿手,把人狠狠压在地上利用身体优势缠住了。
老妖精肌肉紧绷着,冷淡的脸上闪过一丝怒愕,正要挣脱龙——
“别动,敢挣扎就不要你了。”敖凛喘着粗气,眯起眼睛威胁。
这招果然好使。
梼杌想想这条小龙之前是怎么狠心绝意把应桃当众赶出去的,心下不由得要打量几分。
“急吼吼跑来守我干嘛,这么沉不住气?”
听到这句音尾上扬,略带揶揄的话,梼杌诧异地扬了扬峻眉。
这头小兽有些过于放肆了。
“哼,看你这盘算的小表情,是不是又在心里嘀咕我放肆,我可提醒你,我啊——”
龙那张俊俏的脸猛得压下来,近得差点撞到鼻梁,盯着他的眼睛里竟然有一抹阴邪,“我现在最爱以下犯上,你来多少我吃多少,我管你1.0还是2.0,你敢送上门我就照单全收。反正闭上眼睛玩都一样,你说是不是?”
梼杌忍不住皱眉斥责:“哪来的这些荒唐脾性!”
敖凛居高临下,轻飘飘甩他一句,“你自己惯的,自己受着。”
《龙教版——猛桃驯服手册》第一条:永远别把老妖精的权威当回事!
梼杌呼吸急促一秒,想找话来反驳,却发现根本找不出来。
龙压根不给他多余的思考时间,以一种极为潦草且不尊重的手法,从他突起的喉结摸下去,一下子拽开领口,抓住机会狠拧一把,听到那跋扈的老家伙闷在嗓子里隐隐吃痛的哼吟,又漫不经心地趴下去,鼻尖嗅了嗅灰白发鬓和耳根的交界处,把痒痒的牙尖磨上去,一下一下磨挫着,瞥了眼他因为感到屈辱而颤动的睫毛,故意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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