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万乐果断地二话不说攥着鼻烟壶倒了下去。
众人瞬间动了起来,万乐向下坠落的时候,看到他们爬在栏杆上望着自己,二楼不至于死,万乐特意头冲下,闭上了眼睛。
他以为会很快,但其实却比他想象的要漫长,足够想很多事情,对几傃的恨充斥着他的心,为什么每次都是她来坏事呢?
就在这个时候,万乐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忽然轻盈了,那感觉就好像是他忽然变成了一片羽毛,没有丝毫的重量。
万乐慢慢地睁开眼睛,发觉他竟然轻轻地落在了地上,仿佛被一片叶子托住了一样。
他躺在地上,莫名其妙地留下了两滴眼泪。
万乐这种失重感持续了近一周,后来才知道,这是天命的枷锁在他身上抽离后的轻盈感。
欧阳雪风等人一直没走,一直陪在万乐身边,一开始的时候气氛有些尴尬,后来万乐自己想明白了,也就不再怪他们了,相处的时候才回到原来的感觉。
王子谦一直不肯离开万乐身边,万乐走哪跟哪,万乐实在没办法,让他去找骆武端,王子谦说,骆武端抓了几傃之后就失联了,万乐这才意识到骆武端应该是在躲自己。
他有太多账要算了,很多屁股要擦,就没再去管这件事。他是到了一个多月以后,才敢问欧阳雪风,骆文端是怎么做的,让老神仙能听他的话。
欧阳雪风说:“就只是说,他自己愿意换命。”
万乐:“你说实话吧。”
欧阳雪风斟酌片刻,轻轻地带过一般地说道:“还说可以随协会安排。”
“你不好控制,又有那么多妖怪保护你,”欧阳雪风说,“协会忌惮你,即使抓住了你,也怕控制不住,但他……不是没有那么多势力吗?”
万乐没说话。
“会有办法的。”
这话说得实在是轻飘飘,说完,连欧阳雪风自己都觉得太没有说服力。欧阳雪风对万乐有种莫名的愧疚感,他也想,如果那天他不带着骆文端去找老神仙,可能这一切不至于到这一步。可万乐和骆文端之间本身就是个死结,今天这样似乎已经是最好的安排了。
偏偏悲哀的就是,眼前的局面,居然已经是最好的安排。
欧阳雪风还是没忍住,说道:“……对不起。”
“嗯?”万乐说,“什么?”
万乐:“你不会觉得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吧。”
万乐抬头,笑着看了他一眼,问:“你觉得骆武端为什么不敢见我?”
“那么短的时间内,这些怎么可能安排得那么刚刚好呢?”
许斌去看过骆文端两次,骆文端还和以前一样,但可能是因为身心各方面都承受着折磨,他甚至比平时更话更多一些。
骆文端现在住的地方,想要见他一面并不容易,在昆仑山山脉旁修建的这处关押征凶的场所,老神仙着手建造已经快完工二十年了,但大家建成之后,也没想到这么快就等到了投入使用的那一天。
这处特殊的监牢占地面积足有八十平方公里,并且建在了荒芜人烟的地界,与妖怪的异世界分据昆仑山的两头,并上了重重的结界,由十位道士在边界值守。所有镇压法器均出自老神仙之手,其严密程度堪称当世罕见。
许斌拿着申请通行证,坐着吉普车在这座监牢中穿行,进了一排平层建筑物,拿着钥匙和通行符咒,过了十三层安保,终于到了一扇门前,敲了敲门。
里面没有人回应,许斌推开门,看见骆文端坐在桌前,闭着眼睛。听见开门的声音,骆文端睁开了眼睛。
仅仅是两个星期,骆文端的眼神已经变了,征凶在影响着他的性格和身体,他不可避免地在被同化,他的眼神阴沉了很多,但是似乎理智还在。
许斌:“还习惯吗?”
“习惯,”骆文端说,“有什么事?”
“奉旨前来,”许斌推了张椅子,坐在了他对面,看了眼四周,说道,“怎么连盏灯也没有,上次不是说了加个灯?”
骆文端:“我能看见,没有必要。”
骆文端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说道:“变得很清楚。”
许斌:“征凶唤醒了你的龙性,你本质上来说,还是龙,如果不是这次意外,你下次转世,很有可能还是妖怪。”
骆文端点了点头,在等他说正事。
许斌说:“老神仙问我,你的要求想好了吗?”
骆文端摇了摇头。
许斌停顿片刻,问道:“你想知道他的事情吗?”
骆文端这次慢慢地摇了摇头。
许斌倒是没什么意见,只是往后躺倒在椅子上,说道:“现在问这个虽然有些晚了,但是你真的没有后悔吗?”
骆文端:“别问这些。”
他语气很寡淡,似乎真的觉得这问题很蠢,很不耐烦。
许斌说:“感觉怎么样?”
“很累,”骆文端说着动了动肩膀和脖子,“像是背着一座大山。”
许斌:“是啊,你背着诅咒呢,孙悟空的五指山能看得见,你的看不见罢了。”
骆文端:“他一直都是这种感觉吗?”
许斌知道他说的是谁,他想了想,说道:“就算记忆没有了,但是是的,他的感觉肯定还是和你一样。”
骆文端笑了,说道:“那他这十七年,都不知道正常人是什么感觉。这两天一定很爽。”
许斌:“他以后都会很爽的。”
骆文端:“那很好。”
许斌道:“现在为你这事开了好几天会了,其实我不应该跟你说这些,不过算了,大家不知道该怎么处置你,那些老家伙倾向于就这样把你关下去。”
“不杀你,你就不会死,”许斌说,“也就是说,他们的意思是关你永生。”
骆文端说:“那最好给我装个电视。”
许斌看着他,说:“不好笑。”
“我知道。”骆文端说,“我想到了,有心理准备。”
“书够看吗?”许斌说,“还有什么想看的,让他们跟我捎个话就可以了。”
骆文端:“没怎么看。”
“我听人说,你在画画,”许斌道,“有画好的吗?给我两张。”
骆文端揉了揉眼眶,说道:“没有,以后吧。”
“你现在什么感觉?”
骆文端似乎在想怎么形容这种感觉,他慢慢地说道:“有些愤怒,有时候会想自残。”
许斌悄悄地注意到他的胳膊,袖子放到最下面,隐隐露出一些血迹。
“你体内的征凶会想要伤害其他人,”许斌说,“但你方圆百里没有人,所以他在影响你,让你逃出去,这是我们之前预料到的。”
“嗯,”骆文端说,“感觉也很敏锐,在你开车进来这里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
许斌:“它在唤醒你的妖性,你知道我来了刚怎么不理我?”
骆文端看着他,没有说话,许斌却已经自己回答了自己,说道:“因为它在影响你的性格,现在的你讨厌我。”
骆文端说:“我不明白。”
“什么?”
“他是怎么以这种状态活下去的,”骆文端平静地说,“我每一分每一秒,都很痛苦,生不如死。我不知道他怎么能那么乐观的。”
“也许有压制的法门,你还不知道,”许斌,“但他已经习惯了,他只是以为大家都是这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078章 士不可杀(二)
骆文端说:“但这本来就应该是我来承受的。”
如果不是当年万乐救了他,那背负征凶的命运的或许就会是他,总之无论如何落不到万乐的身上,万乐只是过于倒霉了。
许斌说:“这不好说,只能说大概率是你。”
“总而言之,你已经遭到报应了,别想那些没用的了,”许斌说,“我累死了,在这眯十分钟,你到点儿叫我,连轴转了俩星期,出去了还有一堆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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