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文端说:“许斌,你不要再来了。”
许斌:“?”
“你累了,”骆文端漫不经心地说,“好好休息一下。”
许斌:“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骆文端说,“也许我会睡一段时间。”
看他不太明白,骆文端补充说:“我最近想起了一些东西,我以前的,我身上的这个东西的记忆,挺有意思的。”
许斌皱了皱眉头,感觉有些不对。
“什么时候醒?”
“说不好,”骆文端说,“几百年的记忆,也许要睡一段时间吧。”
许斌听明白了,他冷笑了一声,从兜里掏出根烟来点上,在烟雾缭绕间,说道:“你这是不打算醒了。”
“没有,”骆文端无所谓地说,“你们有需要,随时叫我。”
许斌有些烦躁,这烦躁来自于他无法改变骆文端的想法。
“等等吧,”许斌说,“我听说这个月,老神仙会再来一次。”
骆文端看着他,无奈地笑了笑。
许斌:“万乐要走了,他应该是不放心吧。上次给你‘降格’,他也想亲自看一下效果。”
“你最近感觉怎么样,身体还好吗?”不知道为什么,许斌觉得有些抬不起头来。
他是老神仙的手下,自然不敢说自己老板坏话,但这次他也知道老神仙时隔半年,又要来看骆文端,很可能是又有场酷刑,这频率真是有些过分了。
骆文端只是道:“这次还要让他来?”
这个“他”是说的万乐。
许斌也不清楚,他含糊地道:“带吧。”
骆文端表情淡淡的,没有说什么。
“你想知道我是怎么想的,”骆文端开口说道,“但这几年封闭的生活中,我已经疯了又疯,脑袋里没有完整的想法了。”
他说得很慢,却很清晰,很坚定,语调让人无比的舒服,又能流淌进人的心里去,仿佛讲话已经成为了一种艺术。
“昨日死,今日生。这些年来,我所有的观念和信仰总在摧毁后重建,重建后再摧毁,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的时间没有尽头。”
“我永远活着,但只是活着,活着的日子日复一日,今天睁眼看到的景象和明天睁眼看到的景象一模一样,这样的生活会把人折磨疯的,但是因为我体内的这个东西,我的妖性,我的征凶,他们又在尽力不让我疯掉。所以我人性在慢慢地消失,如果我真是个人,早就没办法和你坐在这里聊天了。所以现在坐在这里和你聊天,我也在克制着自己,像一个正常人一样,跟上你的思维。”
骆文端说:“你不能理解,其实你们的世界对我来说已经太遥远了。”
骆文端看着他,目光很温和,仿佛是有温度一样,但又好像并没有落到他的身上,而是落在了远方的哪里:“你和我说的这些你们经历的事情,万乐经历的事情,他的朋友们经历的事情,我都好像是在听上辈子的事情了。因为如果你碰不到这个世界,那你就不在这个世界上。我在你们的世界里,是不存在的。”
“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骆文端说,“对我来说,过去太久了。我只希望他们过得都好,既然已经忘记了,就再也别想起来。”
许斌不知道为什么,听得有些不知名的难过,掩饰似地弹了弹烟灰,用手指指腹揩掉鼻梁上的眼泪。
骆文端笑了,有些释然地说道:“我天生就是这样的。”
许斌回去的路上,坐在飞机上,脑海里一直都是这句话:“我天生就是这样的。”
许斌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是说他天生就倒霉,还是说他天生就对什么都无所谓,还是说他天生就会为了年少时的爱人受苦。
也可能是这句话不指向任何一件具体的事情,只是说骆文端形容自己的人生,就是“天生就是这样的”。这句话无异于“那就是我该死吧”。
一直到回了北京,回到了人群里,在纷乱忙碌的工作和生活里,他偶尔还是会被这句话重重地打一下。
九月份中旬,万乐办理了离职,然后回了广西老家。
李一冰很不满意,她也服务期满,已经提前回了北京,本来约万乐来北京一起学习,但万乐离职之后,第一件事就是买了回家的车票。
李一冰生气极了,问他打算什么时候回北京,万乐很直男地回他:“我不是北京人,是‘去’,不是‘回’。”
李一冰气得两天没有回他的消息。
万乐站在长瓴山下,看着从下到上高高的青白台阶,久违地熟悉感扑面而来,好像是以前的那些日子就在眼前一样,他还没有下山时,就每天在这一千多级的台阶上来来回回,那时候没觉得有多长,现在再看,居然一眼望不到头,他手里拿着两大箱行李,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犹豫了片刻,做足了心理准备,提上行李箱,硬着头皮往上爬去。
许久不锻炼,万乐爬了五十多分钟,累得汗流浃背,气喘如牛,终于把两个行李箱重重地砸在地上,自己坐在台阶上,用手扇了扇风,再转头去看,台阶已经爬完,剩下的是一些狭窄的山路。
树林里却传来一些动静,万乐有些警惕,手伸进兜里,慢慢地转过头去,就在这个时候,一条大黑狗从草丛里冲了出来!
万乐愣了下,惊喜道:“大师兄?!”
大师兄激动地舔万乐的脸,万乐为了躲开差点顺着台阶滚到山下去,他说道:“你还记得我啊。”
大黑狗的岁数已经不小了,鼻子附近的毛变成了白色的,万乐摸了摸它的头,说道:“你也没有成精。”
师父一直希望大黑狗可以成精,不过这确实很难,尤其现代道士不炼内丹,也没有什么可以给它吃的助他一臂之力的药。
万乐提着行李,跟着大黑狗往山上走,大黑狗走在前面,时不时地回头确认一下他有没有跟上。
回到山里,万乐觉得好像自在了一些,这里的一切还是以前的模样,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变过。
万乐到了院子门口的漆红的大门前,门没关,大黑狗顺着门缝钻了进去,万乐轻轻推开门,拎着行李走了进去。
这院子还是非常的整洁,地上几乎没有落叶,银杏树长得葱葱郁郁,万乐还记得他师父在他小时候种下了两颗苹果树,上头已经结了红色的果子。
万乐走到三清殿的门口,把行李放下了,自己走了进去,殿中央摆放着朱红色的功德箱,上面写着“随缘善功广种福田”,顺着功德箱,万乐仰头看了看三清殿供奉的三尊神像,虽非金像,却也栩栩如生。元始天尊手捻混元宝珠,灵宝天尊手持金玉如意,道德天尊手持太极八卦扇,万乐想起以前每一次抬起头来,看着这三尊神像,总会觉得他们在看着自己。
他想点根香,正要去拿,却听见门外有人说道:“长乐?”
万乐说:“师父!”
刘灵去后院打水,回来看见远门大敞,行李放在殿门口,就想到了可能是万乐回来了,进殿一看,居然是真的。
刘灵有些不可置信,说道:“你回来了?”
万乐笑道:“我回来啦!”
“你回来了,”刘灵喃喃道,“你回来了,你还敢回来?!”
刘灵抄起挑水的竹竿就去抽万乐,万乐仓皇鼠窜,说道:“师父!三清殿前,肃静!”
“少给我来这套,”刘灵抽不着他,指着他鼻子说,“你给我站那。”
万乐举起手来,商量道:“你冷静下,师父。”
刘灵怒道:“站那!”
万乐在心里默数:“1、2、3。”
三个数数完,他忽然间拔腿就跑,刘灵举着竹竿撒腿就追,大黑狗还以为是什么有趣的游戏,也加入了战场,两人一狗你追我逃,画面乱七八糟。
万乐被抽了好几杆子,终于被抽懵了,情急之下往自己之前住的房间跑,到了却发现上锁了,打不开门,他一回头,迎面一杆。
上一篇:当AI智能人遇到凶神
下一篇:当娇气包和龙傲天互换身体之后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