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擦”一声,木鱼裂了条缝。
无过手腕一僵,盯着那裂开的木鱼片刻,把手里的圆木扔到了一边,站起身来。
已经一整天了,圣僧还没有回来。
他忍无可忍地朝那守在门口的两名侍卫走去,但见一名年少的侍从低着头,迎面过来,手里托着一盘素食。
“圣僧托奴来转告这位小师父,他今夜为王上护法,请小师父自用晚膳,莫要担心。”
为西海领主护法?要留宿在他寝宫么?
无过心里涌出一种没来由的焦躁难受。
在桌旁坐下,他心烦意乱地啃了一口馒头,不知是咬到了什么,发出咔嚓一声,双目中闪过一道光晕,整个人便僵住了。
半晌,他放下了馒头,神色淡漠下来,已不见之前少年青涩神色,看向灯下浮现出的一抹虚影,缓缓起身,半跪了下来。
“陛下怎么亲自下凡来寻臣?”
个子娇小的少年走到他身前,弯身将他扶起。
“发鸠神君才出归墟,便入轮回来寻北溟神君,想必不知,如今的中天庭,到底是个什么状况罢?”
灵湫一怔。
“若非别无他法,本尊又怎会亲自下界,还是以以这元神出窍之法。”白昇恨恨地冷哼一声,脸上闪现出屈辱神色,“本尊的神躯,尚被那些乱臣贼子软禁着。”
“怎会如此?”灵湫眼神震惊,“可是执明?可他虽一向跋扈,也有其他位高权重的上神可以制衡,怎敢如此?”
“执明不过是个虚张声势的傀儡罢了。”白昇袖间发出一道苍老叹息,“七百年前,重渊交还的补天石中鱼目混珠,有几块是施了极厉害幻术的地玄石所充,我儿未能及时发现,将补天石归位后,引得天序大变,这几百年间诸神神力大衰,先你三百年从归墟醒来的东泽却神力大涨,回中天庭不久,便联合执明架空了我儿,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白昇咬牙道:“本尊就不该相信重渊,竟以为他只要得到北溟神君,便不会为难天庭,没想到他竟如此卑鄙。”
灵湫听得极不舒服,若当年他知道小天尊作出了此等荒谬的决定,说什么他也不会容师尊下界自投罗网。
可想一想补天石之事,却隐约感到有些古怪。
兴许是因为,他再清楚不过,他这师弟毕生所求,并无其他,便唯有师尊一人而已,小天尊当时已立下日月之契,答应将师父换给他,他为何还要拿假补天石来坑害天庭诸神?
他便不怕,倘若师尊知晓,会令师尊厌恶失望么?
“二位陛下,可否一并将师尊唤醒?”
“不可,我儿也做不到。”人面螺道,“北溟红鸾星现,必历情劫。七百年前北溟命星已灭,若非重渊与他姻缘相结,他早已彻底消散,现下这第三生的命轨全给重渊牵着,非得渡劫才能归位。唤得醒你.....不过是因为你是随北溟跳了轮回道,是个本不存在的异数,即便醒来,也不可插手他二人姻缘。”
本不存在的异数。
灵湫心里被骤然刺痛,嘴角泛起一丝苦涩。
这姻缘分明是重渊强求来的.......他终究是迟了一步。
便只能做一世的旁观者么。
见灵湫脸色不好,白昇忽然福至心灵,道:“发鸠神君也不必太过担心北溟神君,他与重渊那小魔头不是结有姻契嘛,遇上危险,若在一起,关键时刻可护对方性命,若是双.......”
“咳咳咳.......”人面螺一阵猛咳,咬住自家儿子衣袖。
这狗崽子是不是故意往人家心上补刀子!
灵湫抿着唇,脸色更难看几分。
“只是.......陛下提前将我唤醒,我应当也无法立即拿回法力。”灵湫岔开话题,攥了攥手心,感知了一番自己的灵脉,果然依旧稀薄,不禁皱眉,“若要取回法力,须得结束作为凡人的寿命,回归天庭,重归神位。可那便......”
白昇点点头:“若是如此,司命官会第一个知晓,那些乱臣贼子必会被惊动,发现本尊元神逃至下界便糟了。”
人面螺叹了口气:“现下还不可轻举妄动。不过,北溟赐你的那块玉佩,你还随身戴着罢?”
灵湫一怔。
是了,那块玉佩之中,存着师尊当初予他的些许灵力,可在生死一线间作保命之用,只是这么多年了,他还未曾用上。
“那玉佩之中的灵力,想必北溟设了只有你能启用的咒文。只是不知这灵力有多少,用一点少一点,你省着些,若非异数出现,莫要干涉北溟在凡世的命数。”
“我知晓了。”灵湫握住衣内之物,手指摩挲着它的纹路,心中微热。师尊,当初你将它赐予我之时,是想作我护身之用,可曾想过,有一天,我会用它来寻到你,护着你?
第95章 同床共枕
“哗啦......”
闻得身后水声不时传来,惑心手中念珠拨得微快,闭着双眼,梵经却已不知念到了哪句,只好又从头来过。
“师父真不要一起来洗洗么?”才念了两三句,便听沉妄有些沙哑的声音从后方幽幽传来,“本王不介意。”
“.....不必。”他淡淡道,“贫僧身上有伤,不宜见水。”
可惜了。
透过缭绕的水雾,沉妄盯着他清瘦的背影,伏在池边,手中稍稍使力,背脊绷紧片刻,呼吸渐渐平复下来。
纵身出了水,他捞过寝袍,赤着脚,湿淋淋地来到惑心身后,弯下身,道:“时辰不早了,师父与本王一并就寝罢。”
潮湿的呼吸从耳畔袭来,惑心浑身一僵。
“不必,贫僧要为王上护法,在此打坐便可。”
沉妄笑了一下:“地上凉,本王卧榻宽敞,师父在榻上打坐,也是一样。”
“.......”惑心看了一眼他那圆形的大卧榻,的确很是宽敞,可在王榻上打坐,像什么话?还未容他推辞,肋下一双手便探了过来,将他整个人一把抄起,向榻上走去。
惑心没来由的一阵心慌,下一刻,背后便是一软,落在了榻上,他慌忙撑起身,一眼却看见沉妄此刻模样,目光一滞。
男子半透的寝袍松松敞开,露出一隅潮湿胸膛,湿发披散,那张倾倒众生的脸上亦挂着晶莹水珠,颇有种撩人况味。
“圣僧师父为何如此盯着本王?”
“......”惑心立时挪开视线,余光却瞥见他褪了衣袍上榻,不由吓了一跳,忙挪到这榻上一角,盘腿而坐,双手拈了莲花。
沉妄瞥见他此刻一本正经的模样,不由眼神微暗,索性也掉了一头,在他腿前躺下,双手垫在头下,仰视着他。
“不知有圣僧在,本王夜里还会不会为噩梦纠缠。”
说罢,他便闭上了眼。
惑心念着梵经,思绪却停在墓宫之下,被他轻柔抱起之时。
见男子呼吸均匀,似乎已经睡着,他看着看着,便不自禁地伸出手,指尖虚虚沿着他轮廓描摹,一笔,一划,一点,竟不知为何,有种心悸之感,有种落泪的冲动。
心口死寂之物,又一下接着一下,如鹿跃丛林。
为何如此......
瞥见男子喉结微动,他忙缩回手,但见他眉心蹙起,又情不自禁地伸出指尖,将他眉宇一点点轻柔抚平。
沉妄闭着眼,喉头收紧。先前只是觉得脸上有些发痒,还以为是错觉,现下这触感,却是真真实实,令他难以忍耐。
——这是在关切他么?
还是,他待他,亦有什么非分之想?
觉他呼吸隐约似乱了节奏,惑心手一滞,刚刚抬起,便被一把叩住了手腕,用力一拽,便被拽倒在了榻上。
“王......”
一声惊呼尚未出口,眼前阴影覆落,嘴唇便已被软物封堵。
他睁大眼,又是那邪灵作祟么!
来不及伸手推拒,双手已被抓到头顶。
沉妄顶开他的唇齿,如撬开蚌贝,重重一吮,便将他舌尖吸在口中,沉溺于品尝他舌上甘甜。白日在那墓宫之下便已很想亲了,他死死忍耐,他却还趁他入睡来撩他,全然是玩火自焚。身下之人扭动挣扎,试图咬他,被他抢先捏住了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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