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魔界。
时隔千年,他再一次踏入了这里。
石殿周围驻守着数十来“人”,自然,这些人看起来像人,却都非人,而是化形了的鲛人,俱穿着黑色鳞甲,皮肤在月光下泛着一层冷光,身型挺拔,容颜俊美。
玄武低声道:“看来,重渊不止一个人入了魔,还带着他的族人也一起入魔,可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
楚曦踹了他一脚:“你少说两句。”
此时,他怀里的令牌突然震了一震。
一个冷冽的声音传了出来:“北溟,你们到了哪?”
楚曦心里咯噔一跳,与玄武对视了一眼,面面相觑——这令牌原来不止是个令牌,还起着监视作用。
纵是心下有些无奈,他仍低声答:“到魔界了。”
那头的白昇不知是嘲弄还是赞许,轻笑了一下:“动作倒挺快,本尊还以为你们要找上十天半个月。”
“北溟神君出手,还有事情办不到?陛下你就放心吧。”
听见那头传来东泽和执明二人的笑声,灵湫脸色有点难看,冷冷盯着那块令牌,只想把它掰成碎片。
楚曦一言不发,等他们笑完才道:“陛下,可有要事?”
“除了本尊之前交待你们的两件事以外,还有一件。执明,东泽,你们俩先退下。”
“陛下有什么要瞒着我们俩?”
“出去!”
“陛下?”
“要我说几遍,出去!”
楚曦耐心等待着,这时却看见一个人朝石殿中走来,忙低声道:“有人来了,陛下,请您快点说。”
那头白昇沉默了一瞬,才道:“本尊要你,帮我杀一个魔。”他的声音有点不易觉察的颤抖,但楚曦却听得分明,心中一颤,“你无论如何也要把他给本尊杀了。”
楚曦尽力保持着平静:“是。”
这平静的一字却好似激怒了白昇:“你说到就要做到。你若杀不了他,就以死谢罪!本尊不想再看见你!”
楚曦不自禁地攥紧了令牌,一时耳畔俱是白昇当年屈辱的哭叫,背上冒出涔涔冷汗,听见逼近的脚步声才如梦初醒,抬起头去,却又是一惊,睁大了眼。
眼前颀长的人影摘下脸上的罗刹面具,停在他们面前。
那人生着一张非常俊美的脸,只是从眉心至左侧颧骨一道长而深的疤痕破坏了他原本的长相,一只眼睛已因此盲了,呈现出与另一只荧绿的眼瞳截然不得的灰蓝色,看上去像是一对异色瞳仁,显得神色十分邪异。
瀛川。
他捂住怀中令牌,只希冀白昇此时不会再听见任何声音。
他若听到了,如何会听不出来呢?
那应该是在白昇的噩梦里徘徊过千百遍的声音。
瀛川绕着水坑走了一圈,在另一侧停下来,不知对谁道:“人数好像已经够多了,去请魔尊来过目一下吧。”
楚曦心中一跳,这位魔尊会不会……
话音刚落,外面便传来了一阵骚动。
几名鲛人走了进来,身上穿着银色鳞甲,披着披风,手中提灯,似乎地位比看守石殿的那些要高上一些。
瀛川转过身去,却并未如其他人一样半跪下来,只是微微颌首,似乎与他口中的魔尊地位不相上下。
楚曦朝黑暗中看过去的时候,那个身影已经走了进来。
那人身形高挑挺拔,披着一袭纯黑色的长袍,脸孔几乎全部被宽大的帽檐遮住了,只露出一个形状优美的下颌,再往下,就能看见斗篷下摆一双修长的腿脚。
他似乎刚从水里出来,双足赤裸而潮湿,白得泛蓝,足背上零零星星的血色斑点便显得格外艳冶,随着他缓慢的步伐透出一种危险意味,像是毒蛇身上鲜艳的纹路。
那是……沧渊。
楚曦的目光凝固在那双脚上,屏住了呼吸,但眼前之人显然并没有识破他的伪装,更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他将帽檐掀开了一些,露出一张比他印象里要成熟了不少的面容,剑眉入鬓,狭眸深邃,紫中泛蓝的瞳仁冷光幽幽,宛若两泊千年寒潭,不似年幼时那样雌雄莫辨,而有了十八九岁介乎少年与男人之间的锋锐棱角。
他眯起眼,打量着下方这些被五花大绑的祭品,微挑的唇角噙着些许杀戮成性的猎食者看待猎物的玩味,是个令人捉摸不透又不寒而栗的表情,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分别的这些年,沧渊的美貌比年少时更胜一筹了,有种致命的侵略性,光是看上一眼,就让人头晕目眩——
不止是他,连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祭品都睁大了眼,近乎痴傻的望着这个即将把他们当作盘中餐的魔物。
第45章 诱入陷阱(已修改)
“女子还不够。”
甫一听见沧渊开口, 楚曦便有点不适应起来。
他的声音褪去了少年的青涩, 变得又低又沉, 魅惑得犹若浓醇美酒,灌入耳膜里来, 令他耳根都一阵发麻。
左右看了看, 除了灵湫几个眼神尚算清明,其余的祭品俱像喝醉了一样,心知沧渊说话与吟唱时一样, 带着魔音摄魄之力, 便也配合的装出了一脸恍惚的神情。
“再过几日就要举行了祭典, 再去抓, 恐怕来不及罢?”
此时, 楚曦听见瀛川又开了口。
祭典, 什么祭典?
楚曦想了想,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心中一沉。
上一世重渊是如何从魔界杀到天界的?
不正是通过在日蚀之日,天地阴气最盛之时, 祭祀了“万魔之源”,硬生生冲开了一个直通天界的入口?
难道他要再来一次?
又听沧渊笑道:“那就要劳烦大祭司多费心了。本座累了,先去歇息一下, 你务必在祭典之前办好。”
瀛川道:“是。”
楚曦眉头直皱, 竟然抓了这么人用来祭祀万魔之源,看来“恶鲛王”的绰号一点不假,只是好在这些祭品都还活着, 若能破坏祭典,救出祭品,令他悬崖勒马,便不至于让他再次犯下会招致天刑的大错,尚有回转的余地。
“先将这些祭品送到祭坛那边去。”
此时,沧渊一声令下,一群鲛人卫士都围了过来,将他们从水坑中拖起,押着朝石殿外走去。楚曦给身旁的几人打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别轻举妄动,静观其变。
他们被押往的,正是那座穹顶上生着一颗“树”的大殿,这大殿样式奇特,通体漆黑,墙壁似由黑色的海岩铸造,镶嵌满了贝壳,地面由雪白的砗磲铺就,整座大殿泛着一层华美而阴森的冷光,殿前有个巨大的池子,池中盛着漆黑的不明液体,与蓬莱岛的裂隙中涌出来的一样,池中数根交缠的藤蔓连结着大殿穹顶上的那颗树。
祭坛周围守卫森严,不止由鲛人把守着,还有其他种族的妖魔在四下巡逻,一眼看去,如同百魅夜行之景。
其中一个尤为显眼的,一袭深紫长袍,艳冶的脸面带笑靥,正与一个银发的魔在窃窃私语,不是楚玉又是谁?
既已恢复了记忆,现下一见,他又怎会不知他就是靥魃的化身?楚曦强压着心中翻涌起来的杀意,运用灵识稍加探寻,便暗暗心惊。虽不及以前那般厉害,靥魃周身的魔场十分强大,力量约莫已经恢复了六七成,想要再一次重现以前那场浩劫,也并非不可能之事。
他估摸不出靥魃和沧渊现今谁更强,但显然靥魃待在沧渊身边绝不是安了什么想要成为他左膀右臂的好心。
势均力敌,互相制约,倒是更有可能。
魔界的势力划分,比人间的国与国之间争斗更为复杂,就算是魔尊,也未必就是一统整个魔界的王者,也许只是一个部族,一部分地域,就像重渊曾经统治的,就是魔界的中心地带——遗墟,不知这一世是否如此。
灵湫挨近他身侧,密语道:“师尊,我觉得,我们还是趁早通知天禁司的好,这情形有点棘手。”
玄武应和道:“凭我们几个,一起对付靥魃也不是一定斗不过,但这里毕竟是魔界,是魔族的地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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