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如此?”太一笑意森寒,“若是那时,我不过是嫉妒你,怕你夺权,想逼你说出天枢下落罢了,可后来烛瞑因你将我困在忘川之下,令我受尽煎熬万年之久,虽因溯洄之力回到此刻,可带着未来那些记忆.......我真是恨毒了你。折磨你在乎的人,便是诛你之心,我乐意啊。”
“你.......”北溟双目充血。
他垂眸,目光扫过他蛇尾上的那枚镇魂钉,道:“而那时,我也不曾料到你为何如此虚弱之时元神脱体,能爆发出如此大的威力,能逃出天狱将我重伤,后来才想明白,唯有可能,天枢便在你的体内.......重来一遍,我不会再犯当年的错误。”
这是个谋划已久的局。
北溟背脊发寒,想到如若历史改变,他回不去沧渊当如何,一时心头紧缩,咬紧牙关,试图蓄积灵力撼动镇魂钉。
稍微挪动一丝,他整个人便如同要被撕裂开来,冷汗落下。
渊儿.......
无论如何.......他都要回去。
此刻,他还是延维……还不是散了魂魄凝聚在笛子上化成的北溟………
“哈……”他心生一计,盯着太一道,“不错,天枢的确就在我体内,与我神血神元早已融为一体,你便是想夺也夺不去。”
“夺不夺的走,不妨一试……”
太一轻笑一声,伸手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仰起头,一低头狠狠咬住他的颈侧,大口吮吸起他的娲族纯血来,一手撕开他衣襟,探到心口,五指径直插入他神元之内,猛然抓紧!
便是现在,若他自殒,太一便是弑神,天罚当诛!
北溟攥紧五指,便要自爆神元之际,忽听得一声巨响袭来,一条庞然硕长的赤色巨龙撞入视线,太一整个人登时被咬进一张血盆大口之间,獠牙贯穿他的身躯,顷刻将他撕咬得鲜血四溅。
太一惨叫起来,未来得及挣扎,身躯便被龙口中喷吐出的黑色烈焰吞噬。“主君!”靥魃发出厉声尖叫,化成毕方扑撞在巨龙身上,被它长尾狠狠一甩,抽得骨筋折裂,摔在一枚长钉上,被贯穿了身子,整座天狱乍然之间也四分五裂开来。
烛瞑!他怎会此时赶到!
他瞳孔剧缩,见那赤红巨龙掠过眼前,巨爪将他镇魂钉瞬间根根拔起,他身子一松,立时将不省人事的禹疆打横抱起。
“师尊……我来了。”
听得这声颤抖呼唤,与那双漆黑双眼甫一对上,北溟心头一惊,在龙身将他卷住的一瞬身形一晃,闪避开来,朝断妄之海的方向疾飞而去。
不成......不能容烛溟此刻救了他......
如此,历史便被更改了。
落到断妄之海的崖边,他将禹疆轻轻放下,施展灵力替他修复神骨。
“师尊!”
听得背后穿来一声厉呼,他回眸望去。
海风朔朔,掀起他的白衣白发。
一眼万年。
烛溟化成人身,踉跄往前走了几步,冲他半跪下来。
与沧渊有七八分相似的少年红了眼眸,膝行而来。
“师尊,不要走。”他一面膝行,一面叩首,满脸皆是泪水,将那时未曾当面告诉他的话倾吐而出,“你不要走.......师尊的族人,瞑儿方才已悉数将他们救出……瞑儿错了,瞑儿愿把天枢还回去,去天庭请罪,师尊怎样罚瞑儿都好,下罪狱也罢,瞑儿往后生生世世都听你的话.....不要走。”
北溟一怔,心头泛起一丝凄楚和怜惜。
没有想到,烛瞑竟会在此时赶到,救了他的族人,最后也竟会是烛瞑助他脱了困。
若他便是沧渊,留在此,也无妨。
可他终究不是。沧渊不过是他眼泪所生之灵,若不跳这断妄之海,让历史重演,他便再也.......见不到沧渊了。
“师尊.......你走后,瞑儿才明白......瞑儿这世上最在乎的便是你,瞑儿真的好后悔。”
“烛瞑.......”他叹了口气,望着不远处满脸是泪的少年,目光潮湿温润,“往事不可追,来者犹可忆。放下罢。为师......原谅你了。”
说罢,他纵身一跃!
......
“重渊,你且饶他一命!”
见昆鹏挡在身前,沧渊手指在琴弦上一凝,目光森然地看了被鲛绡裹成一个人茧,七窍渗血的丹朱一眼,回身望向阴阳镜。镜中的溯洄之阵在北溟消失时便已消失,此时还未出现。
“这溯洄之阵如何再此开启?”他看向丹朱,逼问道。
“唯有天尊之契与娲血集于一身者才能开启,”丹朱冷哼,“你便莫要想了,即使你进的去,也不一定能遇见他。若他回不来,你便认命罢,你与他的一切,本就是场错误。”
沧渊怔怔望着镜子,走到镜前,伸出手去,将五指覆上。
你说过的,会来寻我。
三千弱水,唯我一泪。
我信你,不会负我。
蓦然之间,镜中一个漩涡扩大,一双手从镜中倏然探出,将他拥入怀中,沧渊猛地一怔,泪水泉涌而出,将他紧紧拥住。
蛇尾将他腰身紧缠,北溟五指嵌入他发间:“渊儿......”
“我便知,你定会回来。”沧渊沙哑喃喃,埋入他心口,深吸一口气,“我便知往后你都不会骗我。”
额心痛楚已然消失,此时却换成了心口。灵湫望着镜前紧紧相拥的二人,仰倒在地上,一直紧攥的手,却缓缓松开了。
罢了。
幸好,他还不知道。
苏离解了身下人灵脉,目光从他脸上收回,默默起身,抬手摸了摸后背伤处,自嘲地牵了一牵嘴角,却忽觉背上一凉。
灵湫从他伤处上收回手指:“多谢。”
“你竟然回来了......莫非我主君......星桓.......”丹朱睁大双眼,话未说完,便咳出一口鲜血来,昆鹏哀嚎一声,双翅将他紧紧裹住,“丹朱!”
“对不起......昆鹏.....我不该欺你.....我喜欢你,不曾有假。可主君于我有养育之恩,情义难两全.......你忘了我罢。”丹朱轻轻道,在他侧脸轻啄了一口,一如初见之时的绯衣少年。而后他双眸渐渐闭上,一身烈如火焰的羽毛迅速褪成了灰黑色。
昆鹏哽咽出声。
但听轰隆一声,地动山摇,整座武罗冢都坍塌下去,昆鹏双爪抓住丹朱,展开巨大双翅,将几人承起,飞向上空。
甫一飞出电闪雷鸣的结界,便见一片手持弓弦的天禁羽卫已布阵候在外围,将他们重重围困其中,兵阵后方,一位俊朗健硕的男子骑着白虎,另一位则是个长发飘飞的俊秀男子,半卧在金色麒麟之上,有种漫不经心的懒散,显然便是白虎神君执明和东泽帝君了,在他们身后,便是一干追随他们的乱臣,看阵容,委实有几个不易对付的厉害武神。
瞧见由上方悬浮的二十八颗补天石结成的紫色法阵与石上浮现的二十八个先神人影,北溟瞳色凛冽,人面螺亦道:“他们竟然......竟然利用补天石驱策先神元灵,简直无耻!”
——若说这世上有什么可以诛杀怀有日月之契的天尊,那么便是眼前这名为“审判之刑”的阵法。自古以来,便唯有娲皇动用过一次.......以此诛杀了延英。
这群贼子,为了夺取中天庭,竟敢如此逆天而为。
北溟怒意滔天,长长蛇尾伸展开来,手中弓弦凝成,喝道:“谁敢妄动,当场诛杀!”
“他怎会有娲族特征?我记得北溟并非娲族血脉!”执明盯着远处那人青金色的蛇尾,不可置信道。
“多半是通过盘古阴阳镜成功召回了延维魂魄.......看来星桓的计策并没有成功,他终究是回不来了。”泽离将目光投向那坍塌的武罗冢中,眼中闪现出深沉痛楚。除了星桓,世上再无人知晓,当初他愿追随太一,并非迫于他的威逼利诱.....在娲皇身畔初为司命神官之时,是他亲手为太一破壳,将初具仙灵之形的太一捧出神巢,后来又看着太一渐渐长大,看他成长为风姿俊秀而野心勃勃的少年,早在他来寻他相助之时,他便已对他情根深重......明明身为司命,他早已测出,这真正的天地共主并不该是他的,他亦愿为他逆天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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